月光下, 越沂依舊麵無表情, 他皮膚很白, 耳後蔓起一層微紅, 在透澈的月色下, 格外明顯。
竹吟有些傻了, 想起剛才那句話,自己也火燒火燎的臊了起來, 抿唇, 想儘力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往後讓讓。
不過腳踝依舊被他握著, 她隻能微微移動一下身子, 依舊脫不出桎梏。
越沂蹲著身子, 後頸皮膚白皙,漆黑的短發及頸,柔軟乾淨,神情看不真切,竹吟隻能從腳踝上的觸感感到,他確實溫柔了很多,修長微涼的指尖, 碰到她灼熱腫脹的腳踝上,格外清涼,舒適。
竹吟舒舒服服坐在月光下,將臉頰縮在了圍巾裡, 還好今晚風不大, 就這樣坐著也不是很冷, 家裡司機從自己開車到學校有點距離。
竹吟喜歡說話,又怕寂寞,生怕越沂就這樣走了,留她一人,一獨自坐在這種黑黢黢的冬夜裡。
於是不斷找話題,試圖和他一直瞎扯下去,天文地理,天南地北,從國家大事扯到班裡亂七八糟的瑣事。
越沂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竹吟嘰嘰喳喳在講。
不過好像,確實沒有要走的意思了。
竹吟放下半顆心,把腿伸直了一點,盯著那結看了一會兒,想起他之前給她處理傷口時嫻熟的手法,“越沂,你是不是學過包紮?”她好奇的問。
月光下,男生眸子沉沉,良久,“家裡有人當過醫生。”他答。
竹吟無聊的伸著左腿踢著腳下小石子兒,隨口問道,“那你以後也要當醫生麼?”
想一下以後成年了的他,穿著白大褂的模樣,應該很好看。
“不當。”越沂神色冷了下去,毫不猶豫。
眼看話題又在這裡斷了。
竹吟沉默了片刻,實在話癆慣了,於是又問,“班長,你和伊心很熟麼?”問題似乎是自然而然到的嘴邊,問完後,她自己麵頰都微微一紅。
越沂微皺起了眉,似乎有些不解為什麼她忽然問起這件事情。
“我聽欣欣說,你和她是初中同學?”竹吟垂眸掩飾。
“不記得了。”越沂神情淡漠。
“這樣啊……”竹吟不知為何,心裡卻一喜,轉而忽然又惆悵起來,自己和他是高中同學,伊心是初中同學,看起來也沒什麼差彆,等到了畢業,再過幾年,他去了大學,彆人問起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趙竹吟的,他是不是也會這樣回答。
她這樣想了,於是也這樣問出來了。
月光落在她睫毛影子上,女孩露著一截纖細雪白的腳踝,雙手托腮,杏眼明亮清澈,貓一樣的眼睛,自有股天真嬌憨的感覺,卻又烏發雪膚,唇瓣嫣紅。
極致的顏色,清純嬌憨中藏著遮不住的嫵媚。
越沂靜靜看著她,沒說話,眸子漆黑深邃。
“畢業後,我肯定都記得你們……欣欣,宋嬋,時暘,陸雲展……”竹吟見他沒有回答,顧自說了下去,報菜單一般,把熟悉的幾個同學名字都報了一遍。
“你家車到了。”遠處亮起車燈,越沂沒看她,起身提醒了一句,拿起書包打算離開。
“欸,你要走嗎?”竹吟忙站起身,不記得腳踝有傷,差點絆倒在地,可憐巴巴在後麵叫他名字,像是隻被拋棄的小狗狗。
越沂終於還是回身扶住了她。
“吟吟。”下車的是趙微樹,剛下車,就看到妹妹倒在一個男生懷裡,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起來。
“我妹妹多謝你幫忙了。”他認出那個男生,冷笑了聲。
“不客氣。”越沂神態依舊淡淡的,鬆手把她往趙微樹方向一放。
“你腳怎麼了?”趙微樹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往自家車的方向走過去,一邊問。
遠處月光下,男生落在地上的影子修長筆挺,越走越遠,沒有回頭。
“以後注意點,不要隨便和男生摟摟抱抱。”回家看了醫生,把傷腿處理好後,趙微樹教訓她。
“哪裡摟摟抱抱了。”竹吟很委屈,“不就扶了了一下,這能叫摟摟抱抱?”
“你還想怎麼樣?”趙微樹似笑非笑,“趙竹吟,你可還是高中生,我警告你……”
竹吟往被子裡縮了縮,小聲說,“切……我想摟摟抱抱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呢。”
看他剛才對她那冷淡勁兒。
“你說什麼?”趙微樹眼睛危險的一眯。
“沒什麼,哥,你聽錯了,我要睡覺了。”竹吟把腦袋往被子裡一縮,拱起一個小小的拱窩,轟趙微樹出門。
燈黑了下去。
她縮在被子裡,捂了捂麵頰。
唉……如果,他真願意和她摟摟抱抱的話……好像,也很不錯啊……
*
昨天醫生看了她腳踝,說傷處理很及時,大概一兩周可以恢複好,竹吟這才鬆了口氣,生怕醫生非要她駐個拐杖去學校,不過這幾天,她都得多坐少站,不能劇烈運動。
“你去坐我的位置。”早上,越沂到學校後,見她走路姿勢,眉峰微微蹙起。
仔細一想,她忽然想到自己坐的外側,越沂靠窗,現在她腳踝受傷,每次他要出去,她都得磨磨唧唧站起來一次,他是不是覺得她這樣很礙事?
“喔。”竹吟懨懨的,收拾起自己課本,往內側挪了挪。
他這幾天,好像真的對她格外的凶……
越沂起身,拿起了她桌上水瓶。
“這幾天少動。”他回到座位,將竹吟水杯放下,裡麵打好了滿滿一壺開水。
少年目光落在她腳踝處,眸子漆黑溫潤,眉目少見的溫柔。
“還疼麼?”他問,“昨晚回去上了藥?”
竹吟很少見他這麼溫柔的模樣,看呆了,麵頰不受控製的一點點紅了起來。
“還好。”她小聲說。
畢竟昨天表現得那麼嬌氣,她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好意思,越沂和她隻是同學,和她非親非故,在他麵前那麼撒嬌確實有點太得意忘形。
一整天,她幾乎沒有動過,舒舒服服坐在內側,大部分事情都有他幫辦了。
坐在他的位置上感覺也意外的不錯。
越沂桌椅都很乾淨,桌麵一點不亂。
下堂課要用的筆記和草稿放在窗台一側,簡練有條理。
比她的小窩整潔利落多了。
“班長,可以借你物理筆記看一看麼?”午自習前,班主任叫越沂去辦公室領表格,竹吟想起自己上次沒整理完的物理筆記。
“窗台上第一本,你自己拿。”
“謝謝。”竹吟探身拿起那本筆記,掏出自己的筆記本,對照著,一章章開始整理起來。
很普通的隨手買的筆記本,普普通通的白紙黑字,但是越沂寫得一手好字,和人一樣,鋒芒內斂,清雋秀逸,筆記思路很清晰。
竹吟隨手一頁頁往後翻看,邊在心裡嘀咕,看完他的筆記,再看看她的自己天馬行空,外人基本看不懂的筆記,果然也都還是和人一個風格。
除去公式和例題之外,他的筆記很乾淨,沒有任何多餘的塗鴉。
直到翻到後麵,竹吟翻著筆記的手慢慢停了下來。
目光停在了其中不同尋常的一頁上。
前麵是筆記,後麵也是筆記,乾乾淨淨,簡潔利落的筆記。
中間空出的一整頁,卻……寫滿了淩亂的字?
從乾淨的小楷,字跡逐漸狂放,愈發的潦草,整整一頁,反複寫著的一個字,交疊在一起,模糊淩亂,像是驟然爆發的山洪,又像是山雨欲來,暴風驟雨前的雲層。
那是個什麼字?
像是“個”,又像是“今”。
她沒來得仔細研究,手裡的筆記本忽然被奪去。
越沂站在她麵前。
竹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異常而可怕的模樣,他眸子極黑極深,往常像是無波無瀾的湖水,給人留下的印象隻是沉靜冷淡,此刻眸底卻像燃著暗夜裡灼然的野火,洶湧可怕。
竹吟茫然無措,“對,對不起,怎麼了麼?”她是不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了?
越沂觸到她茫然無知的神情。
“沒什麼好看的,上課隨手塗的。”他神情逐漸恢複了平靜,拿過筆記,一把撕下那頁紙,扔進了一側廢紙袋。
他上課會無聊去塗鴉?
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