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吟訥訥想,瞟見越沂神情,卻不敢再多問,隻能把疑問都深深按下去,藏在心裡。
這個人……真是琢磨不透。
午休時,她把頭墊在手臂上,很快睡著了,睡著後皺著眉翻了個身,原本背對著他,改為了朝向她一側,因為墊在手臂上,側頰被擠得微微嘟起,有些孩子氣,粉唇翹著,睫毛耷拉下來,似乎有些委屈,夢裡還蹙著眉。
越沂看著她,眼底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那張紙團被他徐徐展開,布滿了淩亂潦草的字跡。
男生修長的手輕輕拂過紙麵,眼底笑容消失,薄唇牽起一絲譏誚嘲諷的笑。
如果她知道了。
這麼久,他暗地裡對她愈發瘋狂的肖想。
會覺得怎麼樣?
一定是覺得他虛偽,惡心又齷齪吧。
一絲冷風漏了進來,竹吟在夢裡哆嗦了一下,越沂起身,替她闔嚴窗戶,眉目泠然。
*
南方的冬天,濕而冷,教室裡人多,開了空調,暖烘烘的,外麵刮著大風,窗戶已經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手指一劃,便能留下一個淺淺的印。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是音樂課,老師臨時請了病假,於是改成了自習,不過臨近放假,又沒有坐堂老師,班裡鬨哄哄,做什麼的都有。
“……輸了,來,你挑個人,一分鐘,一點不能少。”前桌幾人偷偷玩起了抽鬼牌。
最後一輪,竹吟剛從楊晨天手裡抽走一張,他已經得意洋洋把手心剩下的一張牌一攤,是張紅心a。
……果然,竹吟一瞥自己剛抽到的牌,穿著尖頭靴子的小醜正對著她笑。
輸家,要和被指定的人對視一分鐘。
是他們玩遊戲之前定下的賭注。
非酋竹吟扔下手裡牌,“願賭服輸,你們要我看哪個?”她目光從一眾人臉上逡巡而過,答得爽快。
附近的人,無非就是天天在一起玩的薑欣,宋嬋……時暘,楊晨天等男生也算熟悉,隻是看看,有什麼難的。
“給你挑個有難度的。”楊晨天一眼看透她小九九,咧嘴一笑,“得,就班長。”
越沂在自己座位上安靜的看書。
從側麵看過去,他鼻梁秀挺,黑眸微微垂著,睫毛很長,側麵潔淨俊秀,似乎是聽到他們對話,越沂視線離開了書頁,安靜的看向她,竹吟呆呆愣愣,訥訥沒說出話來。
楊晨天已經打開了手表計時,喊,“好,從現在算起。”
世界仿佛一下安靜了下來,竹吟從沒這麼認真專注的打量過一個人,他眼睛形狀偏長,眼珠顏色深而亮,線條流暢柔和。
原本應該是雙很溫柔的眼睛,卻莫名帶著一股冰雪般的冷鬱,他很少笑,即使是偶爾笑起來,也依舊有種依舊與人遠隔千裡的錯覺。
眉,眼,唇……甚至連膚色,額發間藏著的那個淡淡的美人尖,哪裡好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長的,那麼好看……又誘人。
和彆隨性慣了的男生不同,他校服穿得整整齊齊,從來不會多露出什麼來。
竹吟微微垂下視線,看到他精致的喉結線條,再往下,都嚴嚴實實隱藏在衣物下,極其冷感,寡淡,仿佛無欲無求。
……總之,和她幻想的,完全不容。
竹吟回過神,匆忙移開視線,麵頰微微燒了起來,“換個人。”她硬邦邦說。
“換什麼,不剛是說願賭服輸,你違規了啊。”楊晨天不滿。
“他又沒有和我們一起玩,根本就不能選好不好,你才是一開始就違規了。”竹吟在他麵前伶牙俐齒。
一堆人吵吵鬨鬨。
越沂麵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依舊置之事外。
*
“趙竹吟,你是不是在文娛方麵上有特長?”快到元旦的時候,班主任忽然把竹吟叫去了辦公室。
竹吟眨眨眼,“我會一點笛子和小提琴,但是都很久沒有練習過了……”
“我聽同學說,你是不是練過很多年的古典舞?”班主任問。
他們年級的節目單,這一屆,和音樂相關的太多,年級主任說是表演類型太單一,節目單子不好看,所以叫大家回班裡多找找有沒有會彆的,比如舞蹈,武術或者小品表演的學生。
竹吟沒說話。
“我們班今年打算報個人節目,伊心報了獨唱,你要是可以的話,再報個獨舞。”班主任和顏悅色。
畢竟一班不是藝術班,學生都是憑實打實的成績考進來的,在這方麵也隻能矮個裡麵拔高個,將就著問問。
竹吟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裡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伊心沒說話,微低著頭,聞言看了竹吟一眼,忽然小聲說,“老師,竹吟要是想跳的話,把我的名額讓給她吧,我也才準備了半個多月,不一定能唱好,要不我就不唱了吧?”
一個班隻有一個節目名額。
竹吟眉尖蹙起。
“這個不用急。”班主任說,“你們就都先準備著,哪個能過篩選就哪個上。”
竹吟婉拒的話原本已經到了嘴邊,伊心偏臉看了她一眼,不複平時嬌怯,目光冷冰冰,像是帶著刺。
竹吟迎著她目光,揚唇一笑,轉頭,“嗯,謝謝老師給機會,我會好好準備的,爭取給班裡爭光。”
“你要去跳舞?”薑欣知道後很驚訝,“你腳踝好了麼,就能跳舞了?”她早知道竹吟舞跳得好,隻是她腳踝前不久才受傷,這麼快又要跳舞,不怕反複受傷?
“已經差不多好了。”竹吟笑眯眯的伸直了腿。
“唉,也好。”薑欣才放下心來,“正好,彆讓風頭總被某人一個人出完了。”她話裡意有所指,竹吟心領神會,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她想起之前伊心看越沂的眼神,抿了抿唇。
她不想跳是一回事。
可是被這種人,用手腕壓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要跳舞?”晚上放學時,竹吟去看二十五班球賽。
梁嫣驚訝的上下打量她,“看不出來。”
她籃球打這麼菜,學得又慢,原本以為應該是根本沒有運動天賦的人。
“會啊,跳得還可以,你到時候去看啊。”竹吟眼角彎彎。
她在梁嫣前,說話完全沒必要遮遮掩掩,大家都直來直去,隨意舒坦得很,這也是她愛找她玩的一個重要原因。
梁嫣見她腰肢柔軟纖細,雙腿修長,走路時腰背都很直,脖頸也修長筆直,倒是確實,有幾分練過舞的人的模樣。
“行啊,到時候我們班,集體去幫你打call。”二十班有個男生叫了聲。
“你們自己不是有節目嗎?”竹吟笑。
“當然是看妹子跳舞重要。”
“陸少拉小提琴特麼的和拉鋸子似的,難聽死了,能篩過就見鬼了。”
竹吟笑彎了腰,“你還會拉小提琴?”
“那叫吉他。”陸雲展往那哥們小腿上一踹。
“你是不是瞎,拉和彈都分不清?”
“小提琴明明多了根棍。”
“一堆傻缺。”梁嫣懶懶掐了煙,扔進一邊垃圾桶裡,和竹吟倆人一起往操場外走去。
“好好練。”竹吟沒仔細說,梁嫣聽了個大概,心裡基本有了數。
“把那綠茶篩下去。”梁嫣說,“到時候給你去加油。”
她也對伊心有印象,印象裡,都是一個初中來的,不過對他們這種成績不好的女生,伊心從來都是眼高於頂,從不拿正眼看,對陸雲展這種同樣成績不好,卻家裡有錢,長得帥的男生,又是完全不同的嘴臉。
梁嫣看她不爽很久了。
“把她節目篩了,成績排名壓下去。”梁嫣拍拍她肩膀,“喜歡的男人也搶了,看她得意。”
“這麼狠啊。”竹吟忍俊不禁,“多大仇?”
她倒是不知道,梁嫣和伊心這麼不對付。
倆人邊走便交談,路過亮著燈的操場,往食堂方向走去。
伊心不知道在樹後站了多久,眼神陰冷,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