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吟睡得迷迷糊糊, 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即使是在夢中,高熱還折磨著她, 她睡得不安穩, 不時溢出難受的呻/吟。
貼在她額上的手,安靜的撫過她的額角和麵頰, 她還是模糊感覺到了, 那雙手,和趙微樹的不同,他的手沒有那麼冰涼,也不會在這時, 依舊也帶著這種隱隱克製的力道。
竹吟費力的睜開眼睛。
略帶模糊的視線裡, 看到一張熟悉的清雋沉靜的臉, 他俯著身, 手指依舊靜靜貼在她額上, 帶了幾分少見的溫淳。
竹吟霎時清醒過來。
身體已經自然而然動了起來, 她飛快往床裡麵縮了縮身體,掖住被角, 小臉蒼白,黑發披散下來,愈發顯得肩膀細瘦, 在被窩裡縮成小小一團。
甚至連手指都微微蜷著, 平時很難見到她這麼脆弱的時候, 從內到外的虛弱, 而不是平時裝出來的可憐。
越沂微皺起了眉,他沒有收回手,垂眸看著她,竹吟咬著唇,睫毛微微顫著,背對著他,頭也不回。
氣氛凝固了下來。
直到門再度被推開,薑欣伸進一個腦袋,見她醒了,欣喜道,“竹子,你醒了,感覺好了點沒有?”
進來的還有五六人,宋嬋拎著一個保溫壺,揭開蓋,傳出一股誘人的濃香,她把保溫壺放在竹吟床頭,在她身側坐下,有些擔憂,“還燒嗎?要不要喝點湯。”
竹吟扭頭看著她,彎了彎唇,“好很多了。”
“謝謝你們來看我。”身後時暘正好打來一盆溫水,宋嬋擰了毛巾,給她擦過額上汗水。
她明顯很會照顧人,動作熟練利索,竹吟仍由她照顧著,舒服的閉上了眼睛,長睫整齊的耷拉下來,顯得格外乖巧。
“嘖嘖,你以後有福氣了。”楊晨天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扭頭對時暘戲謔道。
時暘愣了片刻,臉漲得通紅,“滾你媽的蛋。”倆人在門口吵吵鬨鬨,絲毫沒收斂音量。
撞上越沂冰涼的目光,倆人頓時都噤了聲。
“安靜點,有病人呢。”薑欣不客氣,把他們倆推出門外,對竹吟解釋,“我們本來是和班長一起過來,幫你送點東西,他們非得跟著。”
“我們不是關心竹子妹妹身體狀況嘛,一下就請那麼久假。”楊晨天被推出門,還扒著門框,不甘心回頭嚷嚷。
薑欣給她遞過一摞資料,“其實沒什麼事了,這幾天高三高考,我們也放假,假期上來後就期末了。”她聳了聳肩,“反正考成什麼樣子也無所謂。”
竹吟明白她意思,露了淺淺笑意。
高二就要分科了,班級也會重新打亂,這高一最後一次期末,其實也就是走個形式。
很多早想好未來方向的,對於另外幾門高考不考的科目,其實都已經屬於半放棄的情況,所以期末考成什麼樣子,自然也沒有再那麼放在心上。
“對了,竹子,還有一件事,你分科表填好了嗎,填好我們幫你捎回去,正好交給老班。”薑欣說。
竹吟微微怔了怔,輕聲說,“我記得我是放在那邊抽屜裡的。”她指了指書櫃一個小格子,費力的想坐直身子去拿。
不等她起身,越沂已經拉開了抽屜,從最上方抽出一張表格,遞了過來。
竹吟抿著唇,猶豫半晌,才伸手接過,刻意避開了和他手指的接觸。
“筆給你。”薑欣從旁邊書桌上給她抽出了一支筆。
旁邊幾人在閒聊著,對她會寫下什麼也不太關心,主要是都早就清楚結果。
越沂安靜的看著她,這麼久不見,他和之前似乎沒什麼變化,之前靠那麼近時,她聞到他袖口和身上好聞的味道,冷冽清淡,讓人想起冬天的初雪,乾淨誘人。
明明之前那麼想他,想觸碰他,想抱他親他。
可是現在,一閉上眼睛,趙默成和韓芸之前的那番對話在她腦海裡回響,揮之不去,她覺得惡心,想吐,一想起他們,什麼悸動都瞬間消失了,隻覺得心底一片空蕩蕩的冰涼。
她甚至還想起之前越沂醉酒,將她誤認成了彆人,在月下說的那番話。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你。
竹吟閉了閉眼,唇角溢出一絲苦笑,所以說,再這麼下去,她是不是會和喬韻走到同一個結局?
竹吟細白的手指握著筆,因為發熱與虛弱,她手指微微顫抖著,字跡不穩,差點戳破了紙張。
意向後一欄,寫的是理科。
他親眼看她一筆一劃寫下,字跡有些歪斜,卻很清晰。
她在下麵草草簽下名字和日期,把分科表遞還給了薑欣。
薑欣有些納悶,明明班長站得離她更近,這表也不是交給她的啊,不過她也沒多想,轉手把那張紙又遞給了越沂。
“那你們之後繼續在理強班當同學,彆忘了老同學啊。”她笑嘻嘻,拍拍竹吟麵頰,回頭衝時暘和楊晨天笑。
宋嬋神情明顯有些失落。
“不會。”時暘飛快看了她一眼,答得利落。
越沂沉默著,視線落在竹吟身上,打從進門,她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
樓下響起開門聲,一陣腳步聲,傳來張媽的說話聲,另外一個是低沉磁性的年輕男聲,隨後那陣腳步,徑直往樓上走了過來。
趙微樹推開門,見一屋子人,劍眉皺了起來。
“趙學長好。”薑欣見過他,知道是竹吟哥哥,很有眼力見的,立馬拉了宋嬋,甜甜的笑,“我們是竹子同學,聽說她病了,今天過來看看她。”
趙微樹神情鬆了下來,“謝謝你們關心我妹妹。”他淡淡道。
他走了過來,在竹吟床邊坐下。
“哥……”竹吟聲音微啞,神情明顯有些疲憊了,趙微樹伸手,想探她額上溫度,竹吟沒躲開,蜷著身子,依賴的靠著他,她拉了拉被子,尖尖的小臉大半縮進被窩,微闔上了眼睛。
“吟吟還燒著,不舒服,我想讓她先睡一下。”溫度依舊燙手,趙微樹收回手,溫和客氣,卻沒有什麼商量餘地,“如果還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先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