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少女,情竇初開時,被兜頭潑下這樣一碰冷水。
到現在,她甚至一想起戀愛結婚這件事,就會條件反射般,覺得惡心想吐。
“門口來了個帥哥。”
“誰啊……”
“不認識,好像是理科班那邊來的。”
竹吟正在看曆史書,池硯在旁邊嘰嘰喳喳,聽到一組前排女生隱隱的議論聲,韓新月見她抬頭,揚聲叫了聲,“竹吟,有人找,你出來一下。”
竹吟沒太在意,合了曆史書,“讓一讓。”她無可奈何,把書卷成卷兒,敲了敲旁邊睡覺的池硯的桌子,許泉今天感冒請假,他就跑這兒坐上了,趕也趕不走,班主任傅如秋居然也不說他,就由他這樣。
“哦。”池硯睡得懵懵懂懂,抬眼看著她,眼神清澈,眼下小淚痣格外明顯,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乖乖起了身,居然潛意識,就想提步跟著她。
……竹吟歎了口氣,“你在這兒待著。”她不客氣道。
韓新月衝外麵努了努嘴,目光沒從門外挪開,她很少見這麼好看的男生,長得好,氣質又清冷,雖然話少,但光站在那,就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
竹吟走出教室,沒太在意,一抬眼,目光卻瞬時凝固,她第一反應就是要扭頭就走。
差不多有三個月了,沒有見過。
他高了,比原先似乎更加清瘦,薄唇顏色很淡,黑發白膚,像是一副水墨畫,比往常,甚至更加設色淺淡,更加顯得清冷,寡淡,不沾人氣。
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裡麵翻湧著複雜的,看不透的情緒,冰冷,像是帶著刺。
落在她身上時,卻又不受控製的,帶了灼灼的溫度。
竹吟有些心虛的垂眸,她換了張卡,之前那個號碼根本不用了,她也無從知道,那裡麵到底有多少個來自越沂的未接來電,他沒有她微信號,在裡麵發的內容,他都一概不知。
竹吟剛想開口,囁嚅著,剛發出第一個音節,手腕上忽然一重,她踉蹌了幾步,被他拽著手腕,拉到了樓道儘頭的拐角處,沒人的地方。
他修長的手指觸到她,竹吟回過神後,頓時激烈的反抗,被他觸及的皮膚上甚至都起了小小的顫栗,“你鬆手。”她聲音顫著,拚命想掐他的手指。
越沂抿著唇,任由她掐,最後直接伸手,把她拽進了自己懷裡。
他長高了,骨骼更加修長有力,動作很重,力道大得像是要勒死她。
竹吟一聲悶哼,被他狠狠扣在胸前,像是要把她揉碎了,碎在他懷裡。
嗅到他領口清冽的味道,熟悉,又乾淨,她鼻子忽然一酸,掙脫的力度慢慢無緣無故懈了下來。
看到他頸窩一片白皙乾淨的皮膚,她恨不得咬他一口,吃掉他,或是在他懷裡,痛痛快快哭一場。
男生懷抱溫暖有力,氣息乾淨,溫度一分分從他身上度了過來,籠著她。
……一點也沒有讓她覺得惡心。
意識到她沒有再反抗,他動作逐漸溫柔,把她輕輕籠在自己懷裡。
那些刻意的冷淡疏遠,一個暑假的杳無音訊,開學後驟然去了文科班……好像一切都被原諒下來,隻要她這樣,乖巧聽話的,回應他。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緩緩鬆開後,男生修長的手指依舊沒有離開她,眷戀的,克製著停留在她披散下來的一縷黑發發梢上。
“為什麼騙人?”他忽然問,聲線有些沉。
她仰臉,看到他微微上揚的眼尾,桃花眼乾淨清透,拂在濃密的睫毛陰影下,專注的看著她,勾人得不自知。
他去找了教導主任,問轉科的事情,從理到文,他這種本來就成績拔尖的學生,數學尤其好,現在轉過去,完全不遲。
理重班班主任很生氣,越沂一直是年級第一,他這屆最看好的學生,天賦好又自製,他是把他當下一屆的理科狀元來培養的。
在這種情況下,這學生居然毫無征兆的說要轉什麼文科,問他為什麼也不說。
班主任知道他對文科根本沒興趣,因此更加覺得他這樣不理智,教導主任也不願意,倆人在辦公室說了他一上午,軟的硬的都來了,他絲毫不讓步,就是不改變主意。
越沂在辦公室沉默著站了一上午,得到批準,立馬來找她。
竹吟身體一分分平靜了下來,心跳逐漸平息,她找回了理智,立馬抽離了他的懷抱。
那天他喝醉酒時,說起那個女孩子,說他想了她那麼多年,語氣那麼溫柔眷戀,他甚至都從沒這樣叫過她……他甚至也沒有對她說過喜歡,他們之間的一切一切,好像一直都是她在主動。
他身子也慢慢冷了下來,看她恢複那副客氣冷淡的模樣。
竹吟麵無表情答,“不為什麼。”
她抿了下唇,“想讀文,就來了,這叫騙人?”她避開他的目光。
越沂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她,眸底壓著思緒。
那天她當著他的麵,填寫誌願表時的奇怪舉動,分科前,她幾次說過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這些怪異的舉動,從記憶裡浮了出來。
她是故意的……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不想讓他和她一起來文科班嗎?
竹吟垂下了視線。
兩人都沉默著。
良久,她仰臉,湊近了一步,水潤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輕輕道,“你不會……以為,我這樣是為了你吧?”
神情有幾分殘忍的天真,語氣裡是真真正正的驚訝,似乎是,聽到了某種奇異又滑稽的言論一般。
男生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深黑,手指一分分收緊。
“不會就好。”竹吟站回原處,認真點了點頭,“我以前就說過,為彆人去影響自己前途的,都好傻,隻是自以為是,自己感動了自己,對方說不定根本一點都不想要,甚至會覺得很煩,很惡心。”
男生薄唇徹底失了血色,他沉默著,就這樣看著她,眸光冰冷。
她聳聳肩,目光蜻蜓點水般,飛快拂過他的麵龐,“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客氣又疏離,站得離他很遠,仿佛剛在那個陷在他懷裡的甜蜜溫軟的女孩,和現在平靜冷淡的她,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竹吟,快上課了。”窗戶玻璃打開了,池硯在裡麵,探出一隻手,對這邊遠遠揚聲問,“你遲到的話,要我幫你抄筆記嗎?”
竹吟書和文具都攤開著,就放在桌上,她衝池硯點點頭,“可以幫我拿下政治書和筆記本嗎?就擱我桌洞下麵那層。”
池硯應聲,關了窗戶。
“沒事的話,再見啦。”竹吟回頭。
女孩纖細的背影籠在寬大的校服裡,她也抽條了,纖腰長腿,腰肢的曲線更加曼妙,她穿著淺色的帆布鞋,中間露出了一截白皙纖細的腳踝,像新筍,盈盈纖細,細膩光潔。
她步伐輕快的朝那扇門跑去,仿佛自林間來,涉水而過的小鹿。
跑都一半,小鹿停了腳步,回頭,看著他,大眼睛漆黑乾淨,認真道,“以後,不要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