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有病, 而且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從來沒有好過。
竹吟恍然想, 認識這麼多年,加上小時候她失去的那段記憶,她認識越沂, 都已經十多年,可是,她從來沒有真正觸碰到過他的內心,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 隱藏在麵具下,他真正的模樣, 隻能偶爾看到一角, 卻很快又會被掩飾好。
手裡的浴巾往下滑了滑, 她脖頸修長白皙,肩頸肌膚都雪白柔膩,滾著水珠, 露出半邊圓潤的肩,男人眸子暗沉了下去,“你欠我的, 還記得嗎?”他附在她耳邊輕輕道。
竹吟懵了, 攥緊了浴巾, 身子有些微的顫栗。
“咬一口。”果然, 又忘了, 不過, 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竹吟這才猛然回想起來。
那還是上高中的時候,她不小心咬了他一口,和他說可以咬回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越沂竟然一直還記得那個約定。
耳垂上傳來一點濡濕的觸感,輕輕的,方才洗了熱水,隻覺得他唇舌觸感都有些冰冷,隨後,傳來一陣酥麻的刺痛,是真的,咬了下去。
竹吟“唔”的一聲,眼底泛起水光。
她當時,明明隻是淺淺的在他臉頰上磕了一下。
身後水聲依舊嘩嘩流淌,打濕了他的黑發,水流乾了,竹吟渾身發冷,不知道到底是因為水流還是眼前人的視線。
他雙臂微微收緊,把竹吟抱在了懷裡,在她發頂嗅了嗅,女人黑發濕著,蜿蜒而下,落在雪白的肩膀上,透著一股淡淡的冷香。
竹吟被他的神情嚇到了,“我不會跑的。”她微微顫栗,強行壓抑下情緒,卻沒有抗拒,“你現在出去好不好,我要換衣服。”
禁錮著的她的手臂紋絲不動,他目光有些陰鬱,斂著長睫,
竹吟猶豫了片刻,踮起腳,第一次主動,碰上他的薄唇,輕聲說,“我不會再突然消失的。”
她柔軟的手臂,輕輕環繞著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甜蜜後,隨之而來突然的譏誚和嘲諷,告訴他,全是假的。
越沂眼神終於恢複了些許清明,目光觸到什麼,一凝,白皙的臉上,湧上了些許潮紅。
竹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意識到,她剛才踮腳去親他抱他,手鬆了,浴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滑落了大半。
“你出去!”她滿臉通紅,什麼都管不了,把他推出去,重重關上了浴室門。
其實,該看的,六年前,也都被他看光了,可是,在大白天的,大燈光下,被他那樣看著,竹吟想起來,就渾身發燙。
*
竹吟穿好衣服,出門,越沂在門口等著她。
“我隻是手機沒電,”竹吟說,“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我的不對,但是有時候,這種意外情況,不可能都提前預料到。”
“即使是要當情侶,我覺得,雙方也都需要一點私人空間。”她緊抿著唇,儘量把語氣放得溫和,“比如,平時,我也會儘量做到,不乾涉你的交友和私生活。”
“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們可能需要先改變一下自己。”她儘力說的委婉。
越沂隻是靜靜看著她,他也換下了濕衣服,穿著淺灰色的棉麻襯衫和長褲,很居家,看起來唇紅齒白,清俊乾淨,神情沒有一絲陰霾,和數十分鐘前,擅自闖進浴室裡,眼神陰鬱病態的男人宛如不是一個人。
“越沂,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她猶豫了片刻,抬眸看他,“我有那麼好嗎?”
值得他像對待一件珍寶一樣,這麼珍而重之,患得患失,仔細回想起來,竹吟覺得這種病態的喜歡,甚至從高中時代就開始了,和她自己,光看臉,來得膚淺,又隨時可以放下的喜歡根本不在一個級彆。
讓她有些愧疚和心虛,卻也,略帶不安與惶恐。
越沂沒正麵答話,“有。”他輕輕吐出一個字,
“不要再離開我。”他抱過她,擱在自己懷裡,在她發頂上輕輕吻下。
*
周一竹吟重新開始上班,剛到報社不久
她打開電腦,習慣每天早上先檢閱一遍自己的郵箱。
這還是她工作用的郵箱,一份標題特殊的郵件引起了她的竹吟。
發件人 CHI YAN。
她瞳孔微微凝住,點開那份郵件,從上往下,神情愈發難以置信起來。
“我出去打個電話。”林一禾正要過來找她拿稿件,竹吟和她擦肩而過,說了聲,便急匆匆從辦公室出去,找了個僻靜地方,撥通了郵件裡附著的號碼。
“竹吟?”很快接通,那邊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清潤,溫和。
“你真是池硯?”竹吟聲音有幾分激動,“你怎麼會知道我郵箱的?現在你身體怎麼樣,當時手術結果成功嗎?”
“托大家的福,現在身體還算可以。”池硯輕笑,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耐心的一件件回答她的問題,“我是在你工作單位的官網上看到的郵箱,可是上麵沒帶號碼,所以先發了封郵件過去試試。”
“我現在在B市工作,在大學教書。”
竹吟唇角彎了起來,“很適合你。”她由衷的替池硯高興。
“這段時間,我正好來寧市開會,方便出來見個麵麼?”池硯問。
他們也差不多有六七年沒有見過了,最後一麵是在即將高考前,池硯身體虛弱到了極點,竹吟當時也陷在情緒低穀,她目送他上了北上的車,記憶一直定格在少年當時蒼白虛弱的麵孔上。
她問,“什麼時候?”
池硯嗓音輕快起來,“我其實,會已經開完了,現在整天都有空。”
時間定在了第二天下午,吃頓便飯,他正好回B市,
“我明天下午要出去和人吃頓飯,可能不回來了。”回到家,竹吟還是先告訴了越沂一聲。
他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誰?”
“一個同學……”竹吟慢吞吞道。
其實,本來沒什麼,告訴他也無妨,但是,前幾天,越沂的表現實在嚇到她了,加上回想起,高中時代,越沂的幾次異常,全部都和池硯有關,她想著還是不告訴算了,反正,吃完飯,池硯回了b市,她看到他現在健康的樣子,也徹底放了心,了卻一樁陳年心事,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瓜葛了。
見她一副緊張兮兮,如臨大敵的模樣,越沂失笑,“你去吧,早點回來。”
竹吟如釋重負。
第二天,下班後,竹吟和林一禾一起走出報社。
見一個穿著大衣的男人,站在門口,似乎已經等候多時,竹吟看清他臉,一眼認了出來,“池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