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螞蟻, 是被烤焦的螞蟻呢?
當然是……被困於熱鍋團團轉許久,卻怎麼都找不到出路, 最後自暴自棄攤平在熱鍋上的螞蟻啊。
此時的宋時月, 就是這樣一隻疲憊又無奈的螞蟻。
誰能想到呢。
不是消散,消失。
也不是穿越回去。
當然也不是最理想的累了睡一覺。
逐漸被抽走的力氣,從喘氣著走路, 到走路都快喘不過氣。
一直到後來, 每一步,都像是最後一次的努力為之。
看不清前方,看不清腳下,唯一還能感覺到的, 是那雙不算有力卻一直堅定扶著自己的溫暖的手。
那是……宋時月即便已經很痛苦,卻依舊想再多走一步的, 所有理由。
可一切, 終有儘頭。
無論是力氣,還是人的忍耐度, 都是如此。
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是依稀聽到趙大的聲音, 似乎是在說可以休息了,天色不早了的話。
像是背著大山行走太遠太遠, 綿軟的手腳被意識勉強控製到麻木,再努力也無法多呼吸到一絲空氣的宋時月,終於再也無法承受。
如稚嬰負山,太難,太苦, 她終究,隻能走到這一步。
是遺憾的,不甘的,充滿了牽掛的。
幾乎被抽乾了力氣的身體倒下時,身體最後感覺到的,是那雙溫暖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而後轉向腰間……
再然後,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宋時月好像一下子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可是意識,卻是比下午因身子越發疲憊變得混亂時,清明了許多。
就像是,從像是負擔的身體中脫出,意識一派輕鬆下,反倒是恢複了精神。
然後,宋時月又能感覺到身體了。不,應該說,她的意識像是從身體裡跳出了一瞬,將那些負累和疲憊蕩滌一清後,又落了回去。
隻是……
意識雖在,宋時月卻……沒辦法動了。
除了像是自主進行著的呼吸,宋時月竟是連睜開一下眼睛,蜷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可偏偏又能感覺到於念冰摸上自己額頭的溫暖的輕顫著的手,和身下還不太平的略有些凹凸的地麵……
意識,和身體,像是缺少了某種聯係,又被綁定在了一起。
這簡直……
簡直是比直接消散掉還要慘啊!
宋時月幾乎在發現自己成了個植物人的一瞬間,就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多種結局。
身體的感覺還在,活活餓死或者被野獸吃了的全體驗,應該是很新鮮刺激的了。
希望隊伍裡能出個支持安樂死的家夥,無論是手動安樂還是直接活埋,估計都比前麵兩種情況要強點。
畢竟直播已經沒了,大家好好商量的話,還是有機會把自己人道主義結束的。
至於帶著一個植物人上路……宋時月壓根沒想過。
看看這是個什麼隊伍吧。
一個貪慕權利,眼力勁兒和腦子都不太好的領隊。
一個脾氣多變,需要人哄著捧著的導演。
一個趨炎附勢,怕苦怕累怕死的助理。
兩個自保優先,救人都不出全力,現在還湊合做個好人的保鏢。
醫生還行,可惜自顧不暇還沒什麼力氣。
另一個助理已經倒下了,估計也是要被拋棄的命,說不定能埋在一起就當做鄰居了。
哎……好吧,那個可能比植物人更難處理一點,也許享受不到最後的人道主義關懷。
嘉賓這邊也夠嗆。
三個男嘉賓,人還行,不過力氣趕不上,一個倒下的都不一定能抬走,更何況兩個。
寧初陽就不談了,體力雖然還行,力量還是夠不上啊。
至於……
想到此,宋時月不免心中一痛,不敢繼續想下去。
即便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被放棄,是一種必然。
可是宋時月依然不願意去想,自己將會如何被於念冰放棄。
但是也有可能……
哈,宋時月忍不住自嘲著迅速止住自己的念頭。這不是道德綁架嗎?人救過你一次,就得一直救你啊?
宋時月努力無視掉心中的那絲希冀。
自己都這樣了,已經沒用了。
於念冰……好好活著就好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地離開荒野星啊。
如果可以的話,最後的時候,請不要讓自己聽到她讚同放棄自己的聲音就好了。
隻要……不要讓自己聽到,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宋時月試了又試,試了又試,絲毫無法動彈的身體,已經不是她的求生意誌可以控製的事情。
是啊,來時,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來了。走的時候,果然也不是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啊。
熱鍋上的螞蟻,在全力地嘗試了一次又一次之後,終於攤平在熱鍋上,被烤焦了。
不過做植物人呢,也有些有意思的地方,至少在必須完蛋之前吧,還是有些新奇體驗的。
比如說,不會累,不會困,意識一直清明又精神……
當然,這就帶來點問題,嗯……真的有點無聊啊。
宋時月這會兒的聽力,也就隻剩個一般人的程度,這麼多人,也沒什麼人說話。
哎,沒水也是個大事情啊。
隻是,無聊什麼的,聽力什麼的,隨便發散的思維什麼的,最終也隻是宋時月的逃避罷了。
逃避……那個總是在自己身邊的人,那熟悉的從未遠去的腳步聲。
逃避……那雙在自己的額間,臉龐輕輕撫過,總是顫抖著的涼涼的手。
逃避……那份會讓自己心生眷戀,也許再無法心平氣和麵對結局的關切。
宋時月看不見,可是卻時時刻刻感受著體會著於念冰那快要無所適從的驚惶。
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