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果卡維能聽到多莉剛剛說的這番話,想必會非常高興。
“所以,我打算先回卡薩紮萊宮避避風頭。”多莉將眼鏡往上推了推,“如果他找上來了,你就說賣這些東西是我的主意,你是被我脅迫的就行。”
這一招她和阿麗婭也用過挺多次了。
反正一個堅決說是對方逼迫,另一個堅持對方在汙蔑,一般來說,教令院為了能夠儘快結案,會找到個本來也就身上沾點犯罪的替罪羊。
不過,這也就是在多莉做生意還不怎麼熟練的時候才有的事情,現在,隨著多莉的生意攤子一點一點地鋪開,類似這樣的操作也已經很久沒有再現了。
多莉的小手重重地拍在阿麗婭的肩膀上:
“奧摩斯港的事情,就拜托你啦,阿麗婭!”
阿麗婭點點頭:“行吧,這一次的出場費記得結算哦。”
多莉嘿嘿笑了笑:“從我上次給你的投資裡麵扣?我免除你的利息好啦。”
——這兩個人,大概就是整個須彌,最適合拿出來詮釋“親兄弟明算賬”這句話的一對。
*
多莉走後,阿麗婭代替她坐鎮在奧摩斯港。
多莉在奧摩斯港的生意其實不算太大——或者說,說小很不小,說大卻也不算大。
她售賣很多東西,但大多數的貨物都不會擺在明麵上,而是當客人通過渠道出現在她麵前之後,她才施施然將對方想要的東西拿出。
可以說是奧摩斯港的有償哆啦A夢了。
這樣的商業模式,也就導致了多莉一般一天開張不了五單以上。
但是,每一單,其實都是可以讓其他普通的店鋪開張吃三年的高價位。
所以,這會兒的阿麗婭不僅不忙,甚至還有閒工夫在腦內電腦上做做遊戲。
生活啊,就是這樣。
一個人,哪怕她看起來在摸魚,實際上,她在認真地做著自己的第一工作。
這就是須彌,這就是內卷。
哪怕不是教令院的學生。
內卷也是刻進了須彌人DNA裡麵的東西。
可以想見,一般擺爛摸魚蒙德人,在到了須彌之後會有多麼的不習慣。
*
“剛才那個人跑到哪裡去啦?熒,你看見了嗎?”
多莉的小弟跑到阿麗婭身邊,有些氣喘籲籲地提醒她:“一老板,有新的客人來了。”
緊接著,阿麗婭就聽到了很熟悉的,甜美中帶著一點稚嫩的聲音。
抬頭看過去,就看到白色的裙子,和身邊飄著的一隻白色的小家夥,從港口下麵跑上來,一邊跑還一邊左顧右盼。
阿麗婭暫停對遊戲的製作,抬手:“這邊。”
因為她捏著嗓子說話,將雷螢術士的語音語調學了個十成十,因此熒在聽到這句話的第一時間門,條件反射地拔出了無鋒劍。
然後她反應過來:
奧摩斯港可是安全區,安全區裡怎麼會有愚人眾出現呢?
就算有愚人眾,也不會當眾變身雷螢術士和她打架。
熒清了清嗓子,默默把無鋒劍收了回去。
收了劍後,她才順著方才的聲音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了一臉笑嘻嘻的阿麗婭。
阿麗婭朝著她眨了眨眼睛,樣子很是俏皮可愛。
“歡迎來到須彌,熒,歡迎來到——”
“咳咳。”
“——歡迎來到我最好的朋友的國度,我生長的地方。”
熒並不吃阿麗婭這套帶著點尷尬也帶著點中一的歡迎。
“剛剛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她一想到剛才自己的應激反應,頓時臉紅起來,伸手就要捏阿麗婭的臉。
“壞蛋阿麗婭!”
*
“誒,不是說這兒的商人叫多莉嗎?怎麼會是你在這裡啊?難道你和那個叫多莉的商人是商業競爭關係嗎?”
熒坐在多莉友情讚助後沒有收回去的厚實毛毯上,吃著阿麗婭遞給她的棗椰。
——就像是蘭那羅那樣,先把棗椰上麵開個小口,吸裡麵清甜的果汁。
阿麗婭覺得熒這種腦回路也是和旁人有點兒不同的。
“多莉是我朋友,我幫她看一段時間門的生意。”
熒:“……哦,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乾這一行的競爭很激烈。”
阿麗婭擺擺手:“其實你說的也沒錯。”
奧摩斯港比起須彌主城更加生機勃勃,也可以說是更野一點,在這個地方,灰色的地帶相當寬泛,因此有很多人其實是和多莉乾一樣的生意的。
但是架不住多莉在這一行裡麵人脈又廣、資金又多,因此對其他的販子來說堪稱降維打擊。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偶爾她還會被同行舉報。
“所以,你來找多莉,是想要買什麼呢?唔,我先提醒你哦,多莉的商品可都不便宜。”
熒晃了晃手裡的錢袋子:“沒關係,有人讚助,我要買罐裝知識。”
阿麗婭一聽就明白了,哦,原來現在劇情已經走到了熒和艾爾海森遇見的部分。
她打了個哈欠:“對我就不用隱瞞了吧,熒醬,多莉這邊的罐裝知識是個什麼水平,我心裡大概有數,基本上除了教令院的學生之外,不會有人買的。但是呢,如果隻是教令院那群寫不出畢業論文因此來這兒鋌而走險的學生,想必不會需要有人幫他們出麵來買罐裝知識。”
熒摸摸腦袋:“還真是瞞不過你啊。”
她坦白:“我想知道的,是據說流落到了奧摩斯港的神明罐裝知識的消息。”
“哦,你說這個啊。”
阿麗婭掏出多莉交給她的小冊子,翻了那些被她著重劃了記號的時間門線看了看。
“過兩天才拍賣呢,我的建議是你和你背後的那位金主不要試著去買,可貴了。而且,我可以送你一條消息哦,這個神明罐裝知識啊,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哦。”
熒神色一凜。
*
“真是的,教令院怎麼突然要采購那麼多製作虛空終端的材料。”
去往卡薩紮萊宮的路上,多莉收到了最新的一筆訂單。
奇怪的是,這筆訂單的訂購者,居然是平時最喜歡抓她把柄,想要把她關進監獄裡去的教令院。
“而且還是高層呢,如果不是高層的話,怎麼能乾涉虛空終端的生產呢?”
邪門,真是邪門。
多莉怎麼想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教令院會突然對她遞出橄欖枝——是的,在多莉眼中,所以給她下大價錢訂單的行為,都是在對她拋出橄欖枝。
她手下負責四處打探情報的小弟湊過來,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兩句,多莉挑眉:
“哦?你是說,他們先前準備的那批原材料被銷毀了,因此需要臨時采購大量的原材料來填補上空缺?”
她靠坐在魔燈精靈身上,手裡轉著一枚正常尺寸的摩拉。
金幣在她的手指之間門穿梭來去,靈活得像是一場表演一樣。
“唔,的確呢,整個須彌,也就隻有我才有這麼多的貨源。”
正當多莉開始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很是困倦。
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之後,她閉上了眼睛。
眼睛剛剛閉上,多莉甚至還很確信自己還處於清醒的狀態,一抬頭突然看見麵前站著一個,平時不涉及七聖召喚卡牌的時候她恨不得繞著走的人。
——賽諾。
不是,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賽諾出現了,那麼她的商隊呢?
多莉差一點從魔燈精靈上翻下來,在地上摔個倒栽蔥:
“嚇!你這個家夥怎麼找上門來了?!”
*
“教令院辦事的水平,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讓我不敢恭維啊。”
教令院,智慧宮頂層。
大賢者阿紮爾,以及其他幾個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賢者,繞著麵前那個巨大的星象儀站著。
在他們身邊,博士仍然佩戴著那張看不見眼睛的麵具。
在他身邊,站著的是散兵。
如果讓熒來看的話,她或許會發現,明明上一次見到散兵隻是在一個多月之前,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門裡,少年臉上本來就顯得相當寡淡的血色比先前更少了幾分。
博士一開口就是對教令院的陰陽怪氣,大賢者阿紮爾哪怕就是知道這次製作虛空終端的貨物是在他們教令院手上出點問題,臉色也一點一點地不好看起來。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博士。愚人眾和教令院合作,但也隻是合作而已,希望你能放正你的態度。”
雖然和愚人眾合作,但阿紮爾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博士那種高高在上驕傲的樣子。
他對教令院曾經的過往很清楚,知道這位執行官,曾經是被教令院驅逐的學生。
五百年前的喪家之犬,現在倚仗著愚人眾和至冬的強大,重新跑回須彌來,還對他們這些賢者吆三喝四……
哼。
很明顯,如果不是為了再塑造一位可以引領須彌人繼續探尋智慧的神明,他甚至不會樂意和這樣一個“瘋子”出現在同一個空間門中。
更不用說讓對方玷汙教令院這麼多年來隻允許賢者,以及部分為賢者分憂服務的人進出的智慧宮最高層。
阿紮爾並不掩飾自己的態度。
他身邊的賢者們大多也是相同的態度。
散兵看了博士一眼:“哦?看起來,你在這裡,一直都是不受歡迎的客人呢。”
博士並不介意,或者說,愚人眾內部同事之間門互相不說人話,已經成為了一種另類的企業傳統。
他輕輕笑起來:“不必用言語來證明自己,事情的成功靠的是實力,而從來不是舌頭。大賢者阿紮爾,任你怎麼覺得自己巧舌如簧,物資在你的掌控下出問題,這是不能辯駁的事實。”
阿紮爾臉色鐵青,但還是承認了這一點。
他們需要將虛空終端發放給須彌城的每一個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夠保證整個須彌城中不存在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隻有所有人都進入夢境,隻有所有人都進入輪回,才能夠獲得,製造神明的數據。
因此,在整個造神計劃中,虛空終端的普及是一切的先決條件。
如果虛空終端沒有普及,那後續的一切都無從提及。
“你們有查到是誰毀壞了這一批貨物嗎?”
博士看向自己的手心,仿佛他戴著的手套都比阿紮爾讓他覺得順眼。
“有人在針對你們的計劃,可彆告訴我過去這麼久了,教令院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薄涼的語氣就像是一層單薄的冰霜。
理論上來說,擁有著虛空係統,能夠監控所有的虛空終端,身為大賢者的阿紮爾本不應該對到底是誰毀壞了那麼一大批的原材料毫不知情。
但事實上卻是,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幽靈,越過了三十人團的層層把守,也繞過了虛空對一切的監視,就那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了那些原材料。
阿紮爾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起來。
博士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阿紮爾在想什麼。
一旁的散兵也可以。
他甚至“嘖”了一聲,語氣裡頭摻雜著點笑意:“教令院原來隻能做到這個地步啊,多托雷,你選擇的合作夥伴,似乎不怎麼靠得住呢。”
畢竟,如果教令院真的如他們在合作之前的會談中所說的那樣,可以做到對須彌完全掌控,說一不一,那麼現在本不應該出現任何意外。
“如果他像你這樣有用,那麼現在將要容納神之心的人就會是阿紮爾,而不是你,斯卡拉姆齊。”
博士的這句話難以分辨出到底是對散兵的褒還是貶,但可以很清楚的一點是:
他絕對是在損阿紮爾。
“夠了!”
阿紮爾一拳砸在身邊的扶手上。
“一位,還請自重。”
博士畢竟來帶了神之心,以及由一位神明創造的,用來容納神之心的人偶。
阿紮爾做不到徹底和他翻臉。
“三十人團會去將事情調查清楚,新一批的原材料,教令院也在采購了,這樣已經足夠彌補未能成功看守材料的過失。”
博士歎了口氣。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和一個國家實際上的執政者交流,而是在對著一個垂髫的稚子。將知識掰開了揉碎了喂到對方嘴裡:
“哦?是嗎?”
“可是,你都不能確定是誰在阻礙你的計劃,也無法回應他們的針對,有這樣的敵人在暗處試圖破壞我們的合作,阿紮爾,你卻無能為力。”
“那愚人眾不也一樣嗎?!博士,你在這裡說了這麼多,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做出了這種事。你不過就是個隻知道逞嘴皮子功夫的人罷了,和你剛才所說隻是靠著舌頭的人又有什麼區彆?”
“如果事事都要愚人眾來做,那我為什麼不乾脆殺了你,自己來做大賢者,對教令院上下發布指令?”
博士看起來是有點厭煩了。
“罷了,就看在我們合作的份上,我給你一點提示。阿紮爾,如果在我給了你提示之後,你仍然愚蠢到像是一團加多了水的爛泥那樣的話,嗬。”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
但哪怕麵具遮掩著五官,博士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就算隻是聽他的聲音,都能在腦中聯想到他將眼睛眯起的樣子。
很危險。
像是已經舉起了一把刀。
帶著血槽的,鋒利的,刀。
阿紮爾確信,如果他接下來的表現,不,應該說是教令院接下來的表現,不能讓博士滿意的話,他看起來不介意直接用暴力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雖然目前看來,他還不太想使用這種手段。
“你們的智慧之神,似乎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做著點什麼呢。”
“畢竟,她是有在虛空中穿行,而不被你們發現的能力的,不是嗎?”
雖然一直以來都覺得納西妲,這位小吉祥草王,在用神之心維護了虛空係統之後,其本身不論是能力和智慧,都隻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彆。
但是,經過博士的提醒,阿紮爾也覺得。
的確,如果是那位神明在背後有所動作的話,發生現在這種局麵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咬牙切齒:“看來對她的軟禁還是太鬆了一點。”
“在這方麵,愚人眾可以提供幫助。不是我看不起教令院,但你們的能力,想要徹底封禁魔神,還是差了一點。”
博士表示關於神明的封禁,可以讓他來做,至於其他的事情,教令院就當仁不讓了。
“另外,還有一點。”
“教令院和我們愚人眾的合作,一些不該知道的人似乎已經知道了。”
博士掉轉身,背對著那個巨大的星象儀站著。
“如果我是你,阿紮爾,我會立刻去排查教令院中的異己。”
然後,要麼將他們一起拉入夥,要麼,乾脆送那些異己去死。
“你可不要太心軟。”
“大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