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理解,為什麼那麼多的學生會在上課結束之後苦著臉表示自己這輩子選了這位學者當自己的導師,大概就永遠都不能從教令院中畢業了。
這些教學內容的難度難道不是適中的嗎?
稍微有一些難點,但那也隻是用來激發學生在學習過程中自我鑽研的精神。
不是嗎?
散·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正在凡爾賽·神明製造的人偶·還沒有學過概率論就能夠手算角色招式數值以及聯機匹配時可以打出的傷害雲雲·兵高高地坐在雲端上,完全理解不了普通學生麵對一門高難度課程時的絕望。
*
阿麗婭的良心其實也沒有完全崩壞。
至少她還會問問散兵今天學到了點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不是自己也能跟著學習一下,這樣就可以提前開始製作一部分的“真實物理引擎”。
散兵並不藏私,優秀的記憶水平甚至讓他可以完整複述從學者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句話。
阿麗婭大概聽懂了一點——好像和她上輩子沒選,但是看到室友選了的《大學物理》有點相似。
但也就僅僅限於在力的相互左右這些方麵有點相似了。
其他的嘛……
其他的全都是她聽不懂的東西。
散兵:“baba”
一通文不加點、不帶一聲呼吸的講解結束。
阿麗婭:“等、等一下,你剛剛為什麼要設那個參數來著?有什麼意義嗎?”
散兵:“?”
“這是十分鐘之前我說到的內容。”
散兵搖搖頭:“真不理解為什麼你當初還能被教令院看中。”
甚至還提出可以有獎學金。
阿麗婭漲紅了臉:“那你也得想想我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學習了!”
再說了,去教令院之前能夠表現得像是個神童,那是因為她有一個成熟的靈魂。
大人回到小學,哪怕是小學五年級的題目都簡單得隨手就能解開。
但回到高中或者回到高數課堂上去試試?
看得懂題目都是記憶力好。
*
之後的日子,散兵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妙論派的那門課雖然有趣,但不足以支撐他對教令院改觀——畢竟其他的課都實在沒什麼意思。
直到一個星期後,納西妲找上門來。
她就像是那種給老師打電話詢問了自家孩子成績,結果得到了很不理想的回答的家長一樣,憂心忡忡:
“你是不是有一門課,一直沒去上呐?”
阿麗婭聽了納西妲的話,也跟著橫眉豎目:“逃學是絕對不可以的!翹課也不行!”
散兵:“……”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
這種小事——當然了,對於前愚人眾執行官來說上學這種事還不能算小嗎——上頭,散兵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
納西妲:“這樣嗎……但是我今天去問了負責這門課程的學者,他告訴我名叫散兵的學生一直都沒有去上課過。”
負責教授這門課的學者上了年紀,是那種對學生相當認真負責,而且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
他對納西妲說:“像這種學習態度極度不端正的學生,根本就不應該學習!”
要不是看在納西妲那小吉祥草王的身份上,他可能會直接要求納西妲把這個“倒黴學生”帶走了事。
不是不來教室聽課嗎?!乾脆這輩子都彆來了!
散兵將這段時間自己上課回來之後寫的作業(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應付)遞給納西妲看。
“這裡,每個學院的課程都有。”
納西妲快速量子了一番,放下作業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我明白了,這是我的問題。”
妙論派的基礎課程,與針對最優秀的一批學生開設的精英課程前段時間互換了教室。
但是納西妲身為神明,當然不會管這些。
於是她給散兵的課表上的信息就沒有更改。
“……唔,也就是說,你反而對難度最高這一檔的課程接受最為良好是嗎?”
納西妲肉乎乎的小手托著下巴沉思。
“那麼,或許我可以幫你把其他的幾門課程,也都調換成難度最高的試試看?”
她覺得,以散兵的學習能力,想要學好這些課,應該也不會太難?
散兵:“……”
這不應該。
他冷靜地站起來,拿著自己的作業,轉身回了客房,並立刻將門關上還反鎖了。
阿麗婭抬手撓頭:“啊……孩子可能天生就不怎麼愛學習,納西妲,我覺得我們這些當家長的應該適度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見。”
納西妲瞥了阿麗婭一眼。
尊重什麼?
指用拖地的製式長袍來侮辱他的身高嗎?
納西妲:但凡不是阿麗婭先前送的那個禮物實在感動人,而且散兵還在修身養性,早在她讓散兵換上那身衣服的時候,她就應該比現在還要矮上將近二十厘米了。
為什麼是二十厘米?
當然是因為腦袋搬家啊。
*
抗拒學習的散兵最後還是獲得了尊重。
他把其他的課程都退掉了,隻留下妙論派的那一門,剩下的時間除了用來工作之外,就是借上些許書籍,躲在教令院外麵陽光燦爛的草坪的角落,自己慢慢一頁一頁地研究。
阿麗婭偷偷瞄過一眼他在讀的書。
結果發現……
這本書是用某種古文字寫的,反正她是看不懂。
散兵知道她路過。
自從上次一不小心把人過肩摔砸在地上之後,他就開始比以前更注意分辨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的氣息。
阿麗婭的偷偷路過,甚至連斂息都沒有做到,隻是放輕了腳步而已。
他自然是早就意識到了她的靠近。
這會兒剛好回頭,嘴角適時帶上了一點嘲諷的微笑:“這麼簡單的文字也會看不懂嗎?不會吧,這樣看著我的意思,是想要我來教你?”
阿麗婭:“……”
壞東西,滾出她的世界。
*
散兵在妙論派學習到了大概第一個月尾巴上的時候,某天他拿著自己演算的草稿從屋外進來,沒有看向阿麗婭,但是開口:“聽說妙論派一個很天才的學生要從沙漠回來了,老師讓我去跟著他學習學習,能獲得更多的進步。”
——是的,沒錯,在確認了那位學者確有真才實學,至少在他深耕的領域,散兵覺得自己三五年之內還達不到對方的高度之後,他在明麵上也挺客氣地稱對方一句“老師”了。
不論是納西妲還是阿麗婭都覺得這算是個好現象。
某種程度上來說,散兵一開始就是彬彬有禮,對誰都非常客氣的。後來也就是遇到了愚人眾,企業文化就是陰陽怪氣,這才學得滿嘴沒什麼好話。
“看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圍環境可以對人的行為表現起到非常大的影響這個結論相當正確。”
納西妲在自己的人類觀察演技上打了個勾。
“或許再這樣下去,他會表現得和人類完全沒有區彆?”
阿麗婭倒是不覺得。
“嘴臭可能還是很難改的吧,他在遊戲裡麵和人口頭PVP得還凶著呢。”
上次聯機,隊伍裡有個人一直往對麵的塔下麵衝,打上頭了之後一遍一遍忘了撤退回血送人頭,就被散兵開麥來了一句:
“我們這邊的複活點可能不叫複活點,是隻收容你一個人的孤兒院吧?”
最多就是對身邊對他態度比較好,比較關心他的人開始嘴下留情,口中積德。
“不過我覺得,這樣才更好。”
要是完完全全是個單純小白紙,那也太容易被騙了。
要是一直都像是在愚人眾裡麵似的,那……那回對她這個一天十幾個小時和他待在一起的人造成很大的心理上的壓力和打擊。
外凶內軟,這是最好的狀態。
尤其是在她打遊戲遇到豬隊友,或者乾脆就是那種要和她搶角色,覺得女生就是不行,哪怕段位比他高也還是不行的惡臭玩家的時候。
聽散兵站在自己這邊,槍口對外輸出罵人的時候,那真的是“如聽仙樂耳暫明”,怎一個爽字了得。
*
說回當下。
散兵現在的語氣並不算不好。
或許是因為那位學者在說完建議他跟著去學習學習的時候,後麵加了一句“在這個學科領域之內,他已經將我這個曾經的老師遠遠甩在了後麵”;又或許是他對散兵的期許:“如果你繼續在這個領域裡深挖,說不定會做出比他更大的成就呢。”
總之他現在很有興趣去了解一下,這位被人稱為“妙論派之光”的學生。
“所以,我來請個假。”
三天之後,他打算去禪那園,見一見那位“學長”。
對方據說很忙,從沙漠考察研究回來之後,就要接翻新禪那園部分建築的工程。
“妙論派之光?卡維嗎?”
阿麗婭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總算從沙漠回來了?”
妙論派之光本光從沙漠回來了,這也就意味著,她終於可以開始自己關於新遊戲的製作了。
不過,首先,她得準備點什麼東西,當作拋出去的那個餌料,讓卡維自己主動來咬鉤才好。
“名字好像確實是你說的這個。”
散兵看她這副模樣,頗為奇怪:“怎麼,不過是一個學生從沙漠回來而已,你那麼激動?”
從前也沒聽說過她和妙論派的學生關係好啊。
他問了,阿麗婭擺擺手,敷衍道:“嗨呀,你不懂,額,也不算吧,反正過兩天你就懂了。”
散兵眯起了眼睛。
還有什麼是他不能知道的?
阿麗婭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我和你一起去禪那園呀,路上的安全什麼的,就全都拜托你啦!”
*
散兵很不樂意。
可能是因為阿麗婭的態度,但他決定自己不樂意還有更大的可能性在於——現在的他不樂意做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情。
於是,“正常快樂生活”的理性暫時壓下了那些不樂意,他應允:“可以啊,幫我把大號解禁了。”
是的。
上次了解到散兵封號始末之後,阿麗婭心生憐憫。
雖然笑也是笑了好久,但最後也還是覺得這個理由沾點離譜,於是手動在後台半個散兵把賬號恢複了過來。
但是,大號回到散兵手裡沒幾天,它再一次被封了。
阿麗婭抓著自己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明白散兵這人怎會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號。
“你就這麼想被封禁嗎?”
她歎著氣,再一次爬到後台去看散兵大號的被封原因。
然後她看到了一行鮮紅的大字:
因涉嫌侮辱雷電將軍,被舉報過多封號。
散兵臉很臭:“我沒有繼續針對禦建鳴神主尊。”
他已經非常克製了。
阿麗婭去重新核實了一下那些舉報記錄。
阿麗婭:“……根據後台數據顯示,這些人以前就舉報過你。”
破案了,是當年第一次把散兵的大號【平等創死所有人】舉報到封號的那批玩家,他們近日來看到這個賬號重出江湖,於是故技重施。
阿麗婭:“……額,你確定還要再幫你解封嗎?我覺得如果這群人……嗯,隻要他們繼續盯著你,你的號就會一直遇到被封的問題。”
她和散兵對視了片刻。
“好吧好吧。”
阿麗婭點點頭,退讓一步。
“我去吧封號機製改一改,再給這些賬號發警告郵件可以了吧。”
再不滿意也不改了。
看看人家鐘離,岩王帝君本人,因為用岩王帝君這個角色被隊友點名批評。
人家在意了嗎?
這就叫格局。
(以上,來自某次阿麗婭和納西妲一起爬《重現魔神戰爭的一角》後台記錄時發現的“驚喜”,並非故意泄露玩家**。)
*
雖然在嘴上說著自己的安全全都仰賴散兵了,但其實,在去往禪那園的路上,阿麗婭也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隨著雨林正在被治療,魔物不再受死域力量的影響,蕈獸對於人類的攻擊**降低到了一個很小的數值,而其餘那些會在路上攔路打劫的鍍金旅團,也隨著雨林和沙漠關係的逐漸好轉,須彌的經濟隨著神明的治理以及遊戲這一行業的起飛隨之飛升,能夠給更多的人提供更多的福利,逐漸從這種吃了上頓不確定有沒有下頓的生活中退出。
所以,從須彌去往不論是卡薩紮萊宮,還是禪那園、維摩莊、奧摩斯港甚至是喀萬驛的大路,現在都已經非常安全了。
哪怕是小孩子隻身一人,在不考慮家長會不會擔心的情況下,也能安然上路並無恙抵達。
甚至連路上會不會有壞人都不必擔心。
因為三十人團會在路邊隔著一段距離安排駐守和巡視。
這樣就很好。
阿麗婭覺得很滿意。
須彌一定要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才能讓她不再羨慕璃月港啥都有賣、不羨慕蒙德那得天獨厚的養老氣候,也不羨慕稻妻那邊濃重的二次元氣息。
一定要好好發展啊,努力成為我未來養老的地方!
阿麗婭握拳,很是認真地想。
一旁的散兵:讓我看看這人又在發什麼瘋。
阿麗婭非常認真地對他說明了自己的退休計劃。
“所以,我現在正在物色一個最好的養老地點。說起來,你肯定不會推薦至冬的對吧?那邊也太冷了。”
散兵:“……”
散兵:“要不要我向你介紹一下至冬宮內的家具以及裝潢情況?”
阿麗婭:“啊,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自信,覺得我將來可以買得起至冬宮?”
“彆傻了,現在岩神之心在冰之女皇手上呢,那玩意理論上是可以造摩拉的。”
阿麗婭:就算你想要龍王歸位,多年後做為老板我最器重的數值策劃,隨我一同去至冬宮打博士的臉,對他說“現在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可以滾出去了”,也不至於做那麼大的夢吧?
散兵:“……?”
這人一看就在想些很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
現在的禪那園其實就已經很好看了。
但是,這裡做為須彌生論派學生們的天堂(偶爾也兼職地獄),一切的建築常年被植物覆蓋。
因此,建築體的強度在一段時間過後就會出現些不大不小的問題。
比如說,牆上的縫隙,被一粒不知道什麼時候吹進去,然後生根發芽盤虯長大的種子撐得愈發厲害了。
說不定什麼時候來了一場地震,這房子就要塌了。
原本生論派的學生都覺得,塌就塌了唄,房子還能比植物重要?
但卡維非常嚴肅地用一個理由說服了所有人。
卡維:“想想看,屋頂塌下來,你們所有人都跑了,但是種在溫室裡麵的,你們以及你們未來的學弟學妹們,種的畢業論文素材——”
他沒再往下說。
沉默彌漫在所有生論派學生中間。
誰還沒聽說過倒黴學長辛辛苦苦、兢兢業業種出來的菜被天上飛的鳥偷吃了,或者是被不懂事的同學拔了煮在鍋裡當加餐這樣的慘事。
畢業論文,啪一下子,全沒了。
延畢。
明年繼續。
就算是導師也隻能拍著倒黴孩子的肩膀,歎口氣,說:“唉,你這不是實力不夠,是運氣還差了點,看來就算是神明也覺得,你還要再在教令院內學習一年了。”
沒人希望這樣的慘案發生在自己身上。
最好學弟學妹也不要——否則到時候他們追查過往,看看是哪一任學長學姐拒絕了修葺禪那園的決定——啊哈!找到了是這一屆。
他們那時候,哪怕已經功成名就,財源滾滾家庭和睦,隻怕也逃不過被學弟學妹們追殺到天涯海角。
生論派的學生們,最懂生論派的學生們了。
畢竟,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一樣卑微的念頭:我的菜/草/花/樹,你可千萬彆在我畢業之前出事啊。
菜/草/花/樹,就是生論派學生的寶貝心頭肉,是他們的半條命。
於是,三秒鐘之後,第一個生論派學生站了出來。
他一揮手,顯得相當之決絕:“修!必須修!一定要穩固為上!我們生論派出這個錢!”
就這樣,卡維拿到了他的工程。
*
阿麗婭在聽完這個故事之後,非常能夠理解。
她上輩子看多了農學院學生發瘋的記錄。
也看多了冰箱裡長出來的金黃色葡萄球菌圖片下麵是怎麼閃現出一群高價收購二手冰箱的研究生的場麵。
但她覺得,卡維能夠用這個理由說服生論派的學生們,獲得這個工程……
這真的不是在艾爾海森那邊進修過之後的鈕祜祿·卡維嗎?
她和散兵出現在工地附近的時候,卡維正看不下去某個同樣是被妙論派的老師趕到他這邊來學習的學弟的操作,雙手一擼袖子親自上去。
這會兒不太方便打擾到他,於是阿麗婭和散兵都很默契地沒有上前。
隻是,隔著中間一層被生論派的學生們種得鬱鬱蔥蔥的植物,盯著卡維看了一會兒的阿麗婭忍不住稍稍歪歪脖子,小聲對散兵說:
“誒,我說——”
散兵在附耳過去,聽她的悄悄話的同時,心說,如果她敢說祝他將來也能長到卡維那麼高,那他今天就會半夜溜進她的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剃掉她全部的頭發。
阿麗婭:“我之前居然一直沒有意識到,卡維和熒長得就像是親兄妹。”
她穿越的時候,卡維還沒進池子,她就在劇情裡麵對這個金發的漂亮美人驚鴻一瞥,完全沒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仔細觀察過。
於是上輩子看那些二創的時候,第一時間也沒有很get到兄妹的點。
現在這麼看著……
像,真的像。
是那種空都要拽著卡維的v領,問他是不是也算個降臨者的那種相似。
阿麗婭:“哇——”
異父異母的親兄妹,她今天就在這裡給他們蓋章。
散兵:“……”
這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關注點。
但當他決定不理阿麗婭,將頭轉回去的時候,他看到卡維甩了甩他那頭蓬鬆的微卷金發,以及那鬢邊兩縷偏長得頭發——
散兵:“……”
他沉默片刻,然後點點頭。
“是的,你說得對。”
他們……
散兵摸了摸自己那並不存在的良心。
確實長得像。
他順便也鬆了一口氣。
不為什麼,單純就是當初熒在見到他的時候,他被熒那一個勁拽著他的手,說他的聲音和她哥哥簡直一模一樣,希望他能夠模仿自己哥哥的語音語調,對她說上一句“我們一起回家,熒”的架勢嚇到過而已。
沒見過空的散兵:希望從今往後熒的注意力可以轉移到彆人身上去。
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況,卡維還算是他半個學長。
學長幫一幫學弟什麼的,多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