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婭睜開了眼睛。
這下她是真正清醒過來了,不僅僅是意識,同時也連帶著身體。
但她仍然感覺很困,不管是身體還是意識。
這會兒,她剛剛做的那個夢裡的內容正在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被她忘記。
她最後來得及記到自己的虛空終端上去的,也就是一句話:
一定要快點做新遊戲哦。
所以……上次納西妲問她為什麼明明是一條鹹魚,卻要那麼努力內卷著爭分奪秒地研發、製作並推廣遊戲,是因為她會做夢嗎?
這一次的夢因為驚醒得足夠快,所以還能記得一點,而先前的夢都已經忘記了?
阿麗婭揉了揉腦袋。
有點兒酸酸脹脹的。
她的眼睛也還沒能從熬夜加班的疲勞中緩過來,於是還能感覺到些許酸澀發漲。
阿麗婭用力眨了眨眼睛,最後還是放棄了這會兒起床的打算。
她不行,她卷不動,她的身體發出了警告。
於是,在覺得自己不管怎麼努力往下想,估計都回憶不出更多和夢境相關的內容之後,她直接拉著被子倒回了床上。
繼續繼續,繼續睡覺。
其他的事情……就睡醒了再說吧。
*
臥室外頭,聽到人的身體砸在床上,以及床墊連同床板發出的悲鳴聲的散兵,朝著臥室的方向側目一眼。
然後繼續給自己煎蛋。
不得不說,和阿麗婭這種人混在一起是有一定好處的。
彆的不說,散兵覺得,至少他開始習慣於吃曾經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認真碰一頓的三餐了。
人類的生活……
他認真地在蛋上撒了一點黑胡椒和鹽。
雖然沒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但整體而言,他覺得,還不賴。
*
阿麗婭睡到下午。
三點鐘。
陽光還算好,她發現了桌上的小麵包,看起來不像是從外麵買回來的,於是拿起一個充饑。
結果第一口就咬到了裡麵苦味濃鬱的抹茶奶酥。
嘖。
散兵這家夥現在動用她的廚房,甚至都不做幾個她愛吃的甜一點的東西當作掩飾,而是直接隻做他自己愛吃的口味了嗎?
不過抹茶……也還行吧,至少香味很濃鬱。
阿麗婭又拿起兩個小麵包,覺得這些的量應該夠讓她撐到晚飯。
哦,破案了,散兵並不是沒有考慮到她的需求。
第二個小麵包的餡料就是果乾奶酪的,第三個是棗椰蓉和奶黃,都是甜絲絲的,她和納西妲會和愛吃但是散兵不吃的那種類型。
體貼。
阿麗婭默默朝著散兵的書房——曾經是她的書房但現在被占用了——看了一眼。
雖然這會兒書房的門是關著的。
雖然散兵對人的態度很多時候都是冷冷淡淡,像是一隻完全沒有被馴化的貓一樣。
但他是個體貼且內心溫柔的好人·妻。
哎呀,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看到散兵和誰有感情線,阿麗婭心想,到時候估計就是看小學雞談戀愛,肯定很容易給她看出一臉姨母笑。
她件果乾奶酪餡料的那個小麵包咬在嘴裡叼著,解放出一隻手來打開虛空終端。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先檢查一下自己收到的各種各樣的來信。
畢竟嘛,如今的阿麗婭早就不是剛剛年滿十八歲的那個阿麗婭了。
現在她的身價少說也得有一個城市的一年GDP那麼高。
比不了璃月港,至少能和蒙德城掰掰腕子。
貧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人這一旦有了錢又有了名氣,就會有很多人想要來占用她的時間。
就比如說須彌某家花邊新聞小報,已經連著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向她發出采訪她的邀請了。
阿麗婭才不樂意接下這份邀請。
她十五歲的時候就買過這家報社的報紙,頭版頭條就是關於造謠大賢者——彼時還是大賢者的阿紮爾私下裡一共有十個情婦,而每個情婦都為他生了兒子,現在正在絞儘腦汁地從他那邊爭得寵愛和家產。
而當時,阿麗婭好奇地問過納西妲。
納西妲沉默了片刻之後,對阿麗婭坦白道:“我聽其他賢者說,阿紮爾現在還是處·男,需要他們給他介紹對象——說起來,處·男有什麼不好嗎?為什麼要改變現狀呢?”
阿麗婭:“……”
突然就聽到了什麼有點了不得的消息。
以及,納西妲,這不是你這個年齡——至少是你這個外表的孩子應該知道的事。
她要是去接受了采訪,指不定會被造謠成什麼樣。
哪怕是現在散兵住在她家裡——這麼個簡單的事實,而她的家裡甚至每間臥室都帶著獨立的衛浴——估計也能被這家報紙造謠成年紀輕輕功成名就,隨後包·養清純美貌少年郎。
簡直就是離譜。
阿麗婭乾脆將這個花邊小報的官號放入了免打擾的分類中。
她繼續往下刷,就看見迪娜澤黛給她發來的消息。
迪娜澤黛平時和她發消息還挺多的。
呼瑪伊家的大小姐在魔鱗病痊愈之後成了徹頭徹尾的購物狂,對於打扮自己也有著相當的需求。
於是隔三差五就可以看到她發過來的新塗的指甲油,已經跟在圖片後麵的:
你覺得好看嗎?打個分唄。
阿麗婭自詡是個和直男沒什麼區彆的女人。
她分不清某些紅色之間的區彆。
隻能知道大概是不同的色號,其他,沒了。
於是對於這一類的問題,她往往都是能敷衍則敷衍了事,不能敷衍的話……
就努力誇唄。
反正小嘴夠甜,就永遠不會翻車。
她抿著嘴唇,正在思考著一會兒如果敷衍不過去了,她需要用怎麼的詞句來讚美迪娜澤黛。
是說她皮膚白呢,還是說她的骨骼形狀好看——不對,這幾個前兩次都已經誇過了,那……
誇她膚質細膩,看不出什麼繭子?
但她點進去之後,發現出現在聊天框裡麵的和她想象的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迪娜澤黛難得說了件正事:
明天我打算給伊斯特爾準備她之後跟著一位服裝設計師學習需要的東西,你和我一起去嗎?
*
伊斯特爾,沙漠的小星星,熒從沙漠帶回來的,在繪畫和設計服裝方麵算是挺有一套的小姑娘。
也是給了阿麗婭去做《奇跡星星環遊提瓦特》靈感的那個。
阿麗婭在回到須彌來之後,抽出時間去見過她。
來到雨林地區之後,也不知道是因為麗瑪大嬸太擅長照顧人了,還是因為伊斯特爾的身體根子還算不錯,總之,她很快就長高了不少,雖然因為正在抽條,營養大多數都供給到了身高上,因此看上去還是很偏瘦的樣子,但至少捏捏臉的時候已經可以捏出那麼一點兒肉來了。
她的學習也跟上得很快。
很快就已經把基礎的那些給學完了。
“我原本是打算讓她去教令院的。”
迪娜澤黛退後半步,低頭,將麵前還差她兩個半頭高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重新走上去,幫她把稍微有點兒歪的領子調整過來。
“但是呢,她說自己對教令院裡麵的那些東西興趣不大,隻是想要做和服裝設計有關的。”
呼瑪伊家很有錢,所以迪娜澤黛小時候除了因為病痛受到限製之外,在其他方麵都沒有被父母有過什麼太高的要求。
一定要學習什麼,不能做什麼,這些全都是沒有的。
這也就導致了她在教育伊斯特爾時候比較放養的態度。
喜歡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啦,沒必要說為了將來的職業拿出去更好聽一點,就要去教令院當個學者。
“一天到晚看書,看得眼睛都壞了,戴上眼鏡也沒什麼意思。”
阿麗婭表示自己很認同迪娜澤黛的觀點。
“所以,今天是去見她未來的老師嗎?”
“不不不,不是,她未來的老師已經考核過她了,覺得她在版型和配色方麵都還挺有天賦的,所以已經樂嗬嗬地答應收她為徒了,但是服裝設計嘛,就和你製作遊戲一樣,很多時候靈感來了誰也攔不住,所以她得住在老師家裡。”
這也是當下學徒們的常態。
住在老師家裡,和老師一起吃飯、生活,通過觀察老師怎麼完成訂單學習,並在自己掌握了相當多基礎之後,嘗試著去完成客戶的訂單。
阿麗婭很理解這個。
“那麼今天要買些什麼?”
“床、被子、枕頭……這些都需要啊,總不能她放假了回麗瑪大嬸這邊來的時候還要把床和家具搬回來,那也太累了吧。”
迪娜澤黛歪歪腦袋。
“好啦,你和她再聊一會兒,我去看看我叫的車有沒有到。”
伊斯特爾在對著阿麗婭的時候還有些許害羞。
她的性格偏內向一點,對熟人還好,但阿麗婭是個她喜歡、卻因為見麵次數不算多,還沒有完全熟起來的姐姐。
所以偷偷看了她兩眼之後,小姑娘就臉紅了。
臉紅歸臉紅,她還是鼓起勇氣,小聲叫阿麗婭:“阿麗婭姐姐……我、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阿麗婭自然不會拒絕她。
“好啊,讓我看看是什麼驚喜——迪娜澤黛居然都沒有向我劇透。”
*
伊斯特爾給她看的是一幅服裝設計。
“我畫完之後拿去給老師看,老師幫我修改了一點,這是修改之後的。”
小姑娘聲音裡頭還帶著幾分怯生生。
“這條裙子,我是比照著阿麗婭姐姐來畫的,是我想要送給阿麗婭姐姐的裙子。”
她現在還不會裁剪,不能做出裙子的實體來。
所以,就想著先把這份設計送給阿麗婭,等她學會怎麼親手裁剪出一套衣服來之後,再按照設計給熒、迪娜澤黛以及阿麗婭她們做裙子。
阿麗婭接過那幅畫,仔細端詳了一遍,神情忽然一怔。
昨天她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要繼續讓文案組重新創作《奇跡星星環遊提瓦特》的開篇劇情,還是將就一下,就這麼上線算了,但是現在,她看著這副由稚嫩的少女創作出的設計,心想:
她應該算是找到了《奇跡星星環遊提瓦特》目前的開頭劇情裡麵缺少的感覺了。
這個遊戲都開頭,需要一點青澀的感覺。
有靈氣,但是不論是技巧還是理論,都差了一點的那種大膽。
畢竟是和服裝設計與搭配有關的故事嘛!
阿麗婭深吸一口氣,握住了伊斯特爾的手:“小星星,幫大忙了。”
開頭的劇情,以及那些畫麵應該呈現給玩家們什麼樣的感覺,她現在幾乎都能夠在腦中想象出那些畫麵。
*
“看來,和伊斯特爾的見麵給你帶來了很多靈感。”
納西妲看著阿麗婭虛空終端上的那些,文案組花了一個下午快速寫出來的全新劇本,以及美術組那邊給的一些cg。
“唔,這個開頭還挺有趣的——誒,你是打算……”
“對哦。”
阿麗婭微微一笑,打斷了納西妲。
“也算是一個小驚喜吧?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她將虛擬屏幕上的cg切換到下一張,一邊檢查各種細節有沒有弄好,一邊和納西妲接著聊天。
“其實伊斯特爾真的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要不是不好意思在她最適合學習的時候打斷她吸收知識,我還真的很想讓她來給遊戲設計兩件衣服。”
“為什麼不呢?”
納西妲問。
“這也是一種實踐,你可以向她的老師下這份訂單?”
阿麗婭打了個響指。
“你說得對,你說得很對,我應該去向她的老師下一份訂單,年少的天才設計師——星星在遊戲裡就是這個設定,你知道嗎,我在問她我能否把星星設計成一隻貌美的布偶貓的時候,她愣了好久竟然臉紅了。”
哎呀,現在的小姑娘呀,真是太可愛了。
甚至還看著貓貓的圖片,說自己可能沒有這隻貓可愛。
睜大眼睛的樣子萌得她的心都化了。
“啊,還有。”
她暫時將目光從虛擬屏幕上移開,做賊心虛似的看了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
“伊斯特爾要住在她老師家裡當學徒,然後吧,我就覺得這種操作還挺眼熟的。”
納西妲:“嗯?”
這種事情在須彌不是很常見嗎。
如果這事也會覺得眼熟,那平時阿麗婭的DNA一天要動上多少次啊。
阿麗婭:“你覺不覺得,按照學徒住在老師家裡,和老師一起吃飯,和老師一起完成作品的定義來算,散兵算是我的學徒啊?”
納西妲:“……”
納西妲:“你是真的不怕被他聽見哦。”
阿麗婭:“你不知道嘛,當時我就覺得,萬一他要是學成了,打算出師了,那我就失去了我的數值策劃啊!”
失去數值策劃是個什麼概念?
對於阿麗婭來說,這是好比天打雷劈、五雷轟頂一樣的大事。
天命遊戲不能失去散兵,就好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稻妻不能沒有八重神子和神裡綾人這兩個聰明人,(劃掉)鐘離不能失去他的翹臀(劃掉)。
阿麗婭說:
“我當時就慌了。”
納西妲:“所以……這就是你今天主動下廚的原因?”
阿麗婭用力點頭。
“我覺得我不能再讓珍貴的數值策劃把家務全都包掉了,這是暴殄天物,也是在把他越推越遠——你一定不樂意在一個需要你乾很多家務的地方長時間待下去吧?”
納西妲心說那也未必嘛。
有些人說不定就喜歡乾家務。
“況且,在一段時間沒有做過任何一道菜之後,你知道你的手藝發生了滑坡式的下降嗎?”
納西妲雖然是意識降臨,但她也能夠聞得到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焦糊的苦味。
“讓我猜猜你原本想做什麼……你原本想做的是……這是一道璃月菜嗎?”
阿麗婭:“真味茶泡飯不是偏清淡而且帶一點苦味的嘛,我就想,璃月菜裡麵比較清淡的粥看起來也挺適合的。”
而且熬粥多簡單啊。
放點青菜放點海鮮,完美。
但是鍋子一上火,她就給忘記了。
——一直到聞到了焦糊的味道才意識到自己原來連最簡單的一鍋粥都熬壞了。
也還好那時候她是開著門在熬粥的,否則要是關著門……
估計要等到隔壁麗瑪大嬸來敲門,問她是不是家裡著火了她才能意識到自己煮糊了什麼東西。
隻能說,這也是讓工作忙碌的人來做菜的一個弊端吧。
對於火候的把控是真的不行。
納西妲有些迷惑:“所以……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彌補一下嗎?”
比如說把這鍋粥扔掉然後重新熬上一鍋?
阿麗婭搖頭:“當然不行。”
但這並不是因為誰知盤中菜,粒粒皆辛苦,所以哪怕熬糊的粥也要喝掉。
而是——
“你看我都已經那麼努力在做了,結果沒有做好,這事能夠怪我嗎?不能怪我。凡事論心不論跡。”
阿麗婭說到這裡,居然還有點兒驕傲。
“總之,在散兵看到這鍋代表著我對他誠摯的感情的粥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把它倒掉的。”
當然,隻要他看到了,這鍋粥就完成了自己的曆史使命,可以光榮地被人道毀滅。
然後……
出門找家餐廳吃飯的了,還在家吃什麼。
納西妲對這種表達誠摯感情的方式有些理解不能。
“這樣重的焦糊味嗎?”
散兵真的會被感動,而不是直接來一句“有病”嗎?
阿麗婭:“……那……那我是故意的!”
她相當嘴硬地對納西妲辯解說:“你看啊,這個焦糊味啊,本質就是苦味,對不對?”
納西妲覺得阿麗婭在胡攪蠻纏,但是焦糊的味道散發出來……確實可以算是苦味吧,入口應該也是苦味的。
所以她點頭:“嗯。”
阿麗婭:“散兵喜歡苦味的食物,真味茶泡飯就是,上麵的鰻肝就是帶著淡淡的苦味的。”
阿麗婭:“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故意把粥煮過頭了嗎?”
納西妲:“……”
有些人,真的是說謊不眨眼。
*
於是這股濃重的焦糊味一直堆積在廚房裡,甚至,阿麗婭連開窗透風散味的都沒做。
散兵從外頭回來,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變了臉色。
進了廚房之後看到隻是糊了一鍋粥之後,他這才稍微放心了點下來,回頭對著隱隱還有點兒要邀功模樣的阿麗婭嘲諷道:“還好你足夠懶,要是除了粥之外再多做兩個菜,這會兒廚房大概已經爆炸了。”
阿麗婭:“……”
拜托,她最多也就是沒注意火候,用得著這麼侮辱她的廚藝嗎?
她可不是胡桃和綾人那種可以做出“奇怪”料理的人,更不是雷電影那個連料理都做不出來的神明。
等等——
散兵怎麼笑了?
她一臉懵逼地看著散兵。
“你剛剛說的話啊,”散兵挑眉,“再說一遍。”
她剛剛說什麼了?
——草,總不能是把“雷電影做不出任何料理”這句心裡話順口說出聲音來了吧?
“如果是和她比,那你確實要好上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突然同仇敵愾的緣故,散兵的心情此刻看起來相當舒暢。
“這麼一對比的話,我甚至都開始覺得這鍋粥——”
他用勺子舀起一部分粥水,稍稍舉起來一點,注視著其中幽幽沉底的一塊,已經徹底蔫得看不出幾分青翠的小青菜。
“——幾乎是能喝上兩口的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