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之一。
他歎了口氣,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站在自己前麵:“這樣,如果你遇到來自前麵的攻擊,我會第一時間把你拉到我身後。”
這個姿勢看起來是最有安全感的了。
阿麗婭抿了抿嘴唇,心裡仍然有些不情願,但還
是點了點頭。
不探索迷宮是不可能的,現在也就隻能這樣了。
為了安全感,阿麗婭幾乎要把自己縮到靠著散兵才罷休。
什麼社交距離,在生命威脅方麵全都是不存在的!
現在的散兵真好。
阿麗婭慢慢往前走,腳步就像是蝸牛一樣慢,幾乎就不是在走,而是在挪。
她心想:愚人眾執行官或者黑主版本的散兵,大概在她說跟在身後會害怕的時候就已經不耐煩了吧?
嗚嗚嗚,現在的散哥,是天使。
雖然看起來有點兒不耐煩,但還是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換了誰不說一句小天使。
這時候就又要痛斥一句“博士,畜牲”。
如果當初沒有博士在踏韝砂造孽,說不定這五百年來的散兵就一直都是天使性格的了。
她現在也就靠著這樣的胡思亂想來鎮壓自己對周圍環境的恐懼了。
哦,除了胡思亂想之外,還能靠著的就是散兵握住她手指的掌心。
雖然掌心是冷的,感覺不到人類的體溫。
但就是給她一種異常可靠的感覺。
阿麗婭很是感動:“散哥,要是沒你我可怎麼活。”
在過恐怖秘境方麵她不能沒有散兵,在平常的遊戲製作中她也不能沒有數值策劃。
“如果你沒有和彆人成家的念頭,要不咱們湊合過吧!”
搭夥過日子嘛,這種事情在當今的提瓦特不常見,但在她上輩子還是很常見的!
半分鐘,沒回應。
阿麗婭以為是自己的提議有點兒冒昧了,剛想補上一句“我開玩笑的”,就聽見散兵態度淡淡:“也行啊。”
誒、誒?
*
在剛剛沉默的半分鐘內,散兵其實想了很多。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在進入這座迷宮之前,他覺得這場探索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甚至有些無聊,但在進入迷宮之後,他是有所獲益的。
尤其是在第一處關卡,也就是那個魔鏡那邊。
他回想起鏡中那個變成了雷電影模樣的鏡靈,在他前往角落更換衣服的時候在他耳邊和他的對話。
鏡靈在他整理著洛麗塔裙裝準備穿上的時候,對他感歎道:“剛剛遞給你這條裙子的那個,你真的好愛她啊。”
散兵當即愣了一下,隨即快速反駁:“怎麼可能,我不會愛上誰。”
鏡靈歎了口氣:“年輕人,不要嘴硬,你這樣子的人我見多了,我就問你,倘若今天她不在場的話,你會不會到角落裡來換上這條裙子?”
散兵沉默了。
的確,鏡靈說得很對。
他不會。
他根本就不會和鏡靈嘰嘰歪歪那麼多,而是會直接砸一個風球上去。
如果鏡子能吃得下一發攻擊,那麼就加大輸出力度,如果吃不下……
嗬。
吃不下的話,鏡子破了不就能輕鬆過關了嗎。
鏡靈看他有些動搖,直接趁熱打鐵:“所以說啊,你看哦,你會為了她妥協。”
散兵質疑:“但為什麼就不能是我擔心戰鬥過程中的餘波傷害到彆人呢。”
鏡靈歎氣:“唉,年輕人啊,你不懂愛情這東西的玄妙——聽我說,如果你不在意她的話,你根本就不會考慮戰鬥餘波會不會傷害到她——尤其是,我不信你不知道你的隊友們有多強。”
這個隊伍的強度,嘖,已經到了它這個鏡靈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差一點瑟瑟發抖到把自己的鏡麵震碎的地步了。
彆說是戰鬥的餘波了,就算是它這個鏡靈的全力一擊,估計隊伍裡麵比較強的那幾個都不用防禦,
能直接用臉接。
它對散兵說:“這樣吧,以後你可以找個機會,看看靠近她,和她有足夠親密的肢體接觸的時候,你會不會心跳加速。”
散兵想說自己沒有心臟。
這種人類用來判斷自己感情的方式對他不起作用。
但這會兒鏡靈已經不說話了,它看到散兵換好的裙裝,感歎:“唉,真漂亮,女裝都那麼漂亮,難怪她的潛意識要指定你來和本鏡靈比美。”
它走流程似的尖叫了一聲——尖叫得沒什麼感情,反而乾巴巴的——然後道:“好了,我輸了,年輕人,你該回去了——好好考慮考慮我的話哦。”
在和鏡靈的對話中,散兵一共獲得了兩個比較重要的信息。
第一,這個迷宮的根本邏輯,是服從於阿麗婭的潛意識的;
第二,這個鏡靈覺得,他對阿麗婭的情感是……喜歡?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愛”這個字眼。
這個字眼太燙了,就像是要他赤著手去握住一塊燒紅的烙鐵,曾經燒毀過手指的人偶在做好完全準備之前,是不敢去觸碰這樣熾熱滾燙的東西的。
一路上,散兵思考了很多。
包括阿麗婭說他漂亮——這一點應該是她真心的想法,畢竟先前在浪船上她也這樣說。
也包括,他心想,他得找個機會試試看鏡靈的提議。
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
*
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散兵突然有些慶幸起來了。
現在的肢體接觸麵積有些太大了。
大到讓他覺得,如果他的胸腔裡麵真的有一顆心臟的話,這會兒的心跳大概已經讓阿麗婭覺察到了幾分端倪。
他覺得鏡靈說得沒錯。
心跳加快。
他雖然沒有心臟,可他卻在緊張,甚至胸口都有些發緊。
跟在她身後,為了不踩到她的腳後跟,腳步要放得很慢,每邁出一步的步幅也要縮短很多,短短的一段路走得束手束腳的,但他竟然覺得這段路……還能走得再慢一點。
也沒有一點不耐煩。
這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散兵想,哪怕他現在不能確定鏡靈說的話正確率有多高,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喜歡,但至少在當下,喜歡的可能性,應該是很高的。
*
剛剛躥過去的黑影再一次掠過。
因為環境整體黑暗,所以阿麗婭並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怪物,但這並不妨礙她一下子站定在了原地,半步不肯往前。
“是、是不是?”
她用沒有被散兵握著的那隻手指向前麵,因為擔心被突然從黑暗裡麵竄出來的怪物一口咬掉手,她甚至慫兮兮地隻敢伸個手指。
為了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見了什麼,她抿緊嘴唇,小心翼翼地朝著前麵扔了個雷網。
一閃而過的雷元素短暫地照亮了前麵的區域。
也將剛剛那道阿麗婭的確沒有看錯的黑影照了個清清楚楚。
方才前麵確實有東西從她麵前掠過了。
散兵在短暫的一瞬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個人麵的怪物,身體像是蜘蛛一樣,但是隻有四條肢體。
肢體都很長,彎曲折疊著著地,看起來似乎有著很強的彈跳力。
雷元素對於前方的照亮似乎激怒了這個原本打算在黑暗中完成狩獵的怪物。
它發出中年貴婦似的聲音:“哦~我說呢,原來兩隻小蒼蠅藏到這裡來了。”
黑暗中,散兵聽到四肢踩在蛛網上的沙沙聲。
下一秒,怪物從黑暗中衝撲了過來,原本正常尺寸的嘴咧得很大,幾乎到耳根那麼大,口腔裡麵是好幾
排的牙齒,密密麻麻的,每一顆牙都鋒利得像是尖刀。
它大概是要來咬阿麗婭的,但張口之後吃下的卻是散兵投出去的一個風球,揉在一起的風刃撐開它的口腔,將他的嘴裡絞出黑色的血液。
散兵一麵用這個風球將怪物擋在幾步之外,一麵伸手捂住阿麗婭的眼睛,把她的腦袋往自己的肩膀上帶:
“閉眼。是假的。”
——可以說,比起快速解決麵前的怪物,現在的他更在意的其實是讓阿麗婭少看兩眼這個怪物。
畢竟,她看起來真的很害怕,身體抖得很厲害,好像站都已經站不穩了,身體重心全靠栽在他身上才能維持著不跌倒。
怪物吃痛,再一次撲了上來,來勢比方才還要凶上不少,散兵按著阿麗婭的腦袋,不給她好奇心害死貓的機會,單手朝前揮出一道風刃。
這次的怪物沒有流血。
身體在撲到他麵前的時候被切割成兩半,隨即消失不見。
阿麗婭沒再聽到怪物的動靜,悶悶地問:“那個……還有怪物嗎?”
散兵鬆開按著她的手:“沒了。”
至少暫時——
嗯?
他這句話剛剛說出口,四周的打光就恢複了。
出現在前麵的,是迷宮的儘頭。
還有剛才那個洪亮的廣播聲音的祝賀:“恭喜,你們破解了幻境的核心!”
散兵:“……”
所以這個核心到底是什麼。
怎麼才剛剛遇到一個怪物就被破除了?
他的舌尖抵在齒根上,抵得挺用力,至少舌尖感到了點兒細微的疼。
嘖,還以為能再久一點。
*
對阿麗婭來說,幻境能這麼早破掉就再好不過了。
不用繼續在恐怖片片場和怪物麵對麵,她覺得自己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前麵就是迷宮的終點,她打算好好看看做為和她對應的幻境的核心是個什麼東西——就像是音樂之於辛焱、盆景之於萬葉、童話故事之於菲謝爾。
阿麗婭:奶一手迷宮終點是個switch主機。
然而不是。
灰白色的迷宮儘頭,半空中有一個幽藍色的浮空球,球中央放著一樣東西。
阿麗婭靠近過去,發現那是一截純白色的樹枝。
樹枝看著挺鮮嫩,但上頭隻掛著一片葉子,但葉子的模樣很眼熟,再仔細看看之後,阿麗婭發現這片葉子和納西妲頭頂上的葉子簡直一模一樣。
世、世界樹?
饒是她早已經做好了在自己對應的幻境之中可能出現些很離譜的核心,但出現世界樹的枝條是不是還是過了一點?
難道是意味著,她人生的核心是納西妲……?
不、不對!
這枝世界樹的枝條,才不是納西妲的本體!
阿麗婭盯著枝條上唯一那一片心型的葉子。
這片葉子上有一顆藍色的水珠。
但如果仔細去看的話,會發現那顆水珠一點都不晶瑩透明,相反,上麵甚至還有一些綠色和褐色,頂上……好像還蓋著一點白。
——這是一個……微縮的地球。
阿麗婭瞪大了眼睛。
她潛意識最深處,那些被封存的記憶,這會兒終於突破了世界對於它們的封鎖,像是燒熱的鍋中沸騰的油似的翻滾起來。
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下一秒,眼前白光大盛,吞沒了一切。
*
阿麗婭,不,現在她還不叫這個名字。
上輩子的朋友們都喜歡叫她小馬。
當然,不是給阿貝多和菲謝爾配音的那個小馬,昵稱重合上了
而已。
小馬同學準備在高數課上抽卡。
沒辦法,誰讓卡池總在早上十一點前後更新。
金光、金光,又是金光。
不錯啊,朋友在她耳邊說,你今天蠻歐的嘛,下課之後要不也代我抽一抽?
彆了吧,上輩子的小馬說,我現在已經感覺胡桃正在來送我走的路上了。
她的身體因為抽卡夠歐而激動到發抖。
手心和背後出著冷汗,興奮讓她忽略了在一抽出金的同時大腦那一瞬間的空白。
一直到晚上,小馬做了個夢。
夢裡麵,一個聲音說:“怎麼到另一個世界來了?!”
然後那個聲音多了點兒哭音,看起來怪委屈的。
“早就說彆長那麼快,彆長那麼快,這都伸到另一個世界來了!”
一開始,小馬隻覺得自己遊戲玩多了所以到了這麼大年紀還在中二。
腦子裡出現什麼異世界的聲音,肯定都是錯覺啦都是錯覺。
一直到一個月之後,她腦子裡的那個聲音不委屈也不哭了。
那個聲音像是終於看淡了似的,說:“那個……不好意思之前讓你看到我失禮的一麵了,現在讓我來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額,我好像還沒有名字,不過沒關係,你隻需要知道我是提瓦特世界樹的一根枝條就行——你知道提瓦特吧!”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正在《原神》上抽卡,它還真的不一定會降落在她的腦子裡。
小馬逐漸和這個聲音熟悉了,也了解了它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腦子裡的。
“所以說,是提瓦特的世界樹一個勁地長,一不小心長太大了,你就在提瓦特和我們這個世界交錯而過的時候不小心折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其實這是個你們人類無法理解的概念——誒,這款遊戲看起來還蠻好玩的,你能讓我玩玩看嘛?”
一來二去的,小馬和自稱是世界樹的一枝的聲音成了朋友。
她問:“那你不打算回提瓦特嗎?”
世界樹的枝條:“暫時還不想,你們這邊的世界好有趣——而且我其實也不能那麼輕易回去的,世界和世界之間存在屏障,我來的時候算是偷渡,回去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話是這麼說,小馬還是能夠感覺到世界樹樹枝對提瓦特淡淡的思念。
不多,但總歸算是思念吧。
小馬:“我能幫你什麼嗎?”
比如說送斷枝回去……或者就看一眼提瓦特什麼的?
枝條:“倒也不用那麼麻煩啦,我還挺喜歡你們這個世界的,遊戲可太好玩了——誒,對了,你想不想去提瓦特啊?”
枝條的力量不能讓它直接回到提瓦特,但可以把小馬送過去——畢竟凡人和世界樹,根本就不是一個位格嘛。
“就當是個假期!你還可以回地球來的!我可以把你接回你離開的這個時間點!你在提瓦特宣傳一下地球,額,其實就是建立提瓦特和地球之間的雙向關聯,就像是這個世界有《原神》一樣,建立穩固之後我就可以和世界樹溝通了!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愉快地穿行在地球和提瓦特之間!”
枝條越說越興奮。
“我可舍不得你們這邊的娛樂業!”
和這邊的信息社會一比,提瓦特可不就是娛樂荒漠嘛。
對於枝條來說,這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它!不想回提瓦特繼續當樹枝啦!它想要在地球花天酒地!
而小馬,很當然的,做為一個資深原神玩家,她也想去提瓦特看看。
枝條給她畫的餅過分美好,她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枝條:“好,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穿
越怎麼樣?我會給安排好金手指的!”
小馬:“好呀好呀。”
枝條:“唔……穿越到須彌行嗎?剛剛檢測到一個夭折的嬰兒身體,心臟才停跳兩秒!”
然後,就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平平無奇的地球人小馬穿成了一點都不平平無奇的阿麗婭。
*
從仿佛電影一樣的回憶重現中抬起頭,阿麗婭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原來她是這樣穿越的!
這麼、這麼隨便啊!
但這個穿越理由……嘖,不太符合一部需要的幕後黑手操控一切這一點,但確實還挺讓人安心的。
她揉了揉太陽穴,聽到斷枝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來:
“呀,原來光是一個一測,在有了直播平台和論壇的推廣之後就有這樣的成效嗎?你居然已經想起來了耶!”
阿麗婭之前回憶不起自己穿越的原因,連上輩子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很大程度的原因就是她在穿越兩個世界之間的隔壁的時候,世界壁對她的衝擊造成了對靈魂的一定影響。
“現在能夠回憶起來,就意味著兩個世界之間的連接就快要成功了呢,小馬同學——唔,我還是叫你阿麗婭吧。”
“革命尚未成功,你還需要努力哦,說不定到時候可以帶著朋友們一起回地球來呢,唔……你們可以組團去漫展!”
枝條又一次給阿麗婭畫了個大餅。
“一定要快點成功哦,我猜你一定很饞正版肥宅快樂水和薯片了吧?”
阿麗婭:“……”
如果說剛剛她還沉浸在回憶起了穿越原因的衝擊中,那麼這會兒……
這會兒她確實被枝條說服了啊可惡!
這就是真正的畫餅大師嗎?!
在畫餅這方麵,她果然還需要學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