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麗的少年愣在了原地,就像是一瞬間變成了木雕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啊、啊!”
半是因為羞怯,半是因為緊張,他的聲音都變得吞吞吐吐,而且語速比平時快了很多。
“我、我不是……啊對我輸了……兩張牌,你、你能再重複一下那個要求嗎……我、我——”
明明隻需要用語言交流,可他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卻仿佛是在實操實驗考試的時候,不知道各種試驗品放在哪裡,但卻又被要求在十分鐘內完成實驗的學生似的。
最後傾奇者將雙手合十在胸前,看向阿麗婭的目光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懇切:“請、請您再說一遍剛才的要求好嗎……?”
其實剛剛、其實剛剛是聽清了的,單純的少年清楚地知道剛才阿麗婭說出口的話她是聽清了的,但是那句話剛傳入耳中就把他燙了一下,接下來就是整個大腦都和燒起來了似的運轉不起來了。
所、所以,還是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吧,雖然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再燒一次,可是已經答應了對方的事情不能違背約定……
——以上的表現,落在阿麗婭眼裡,就隻有四個字。
真可愛啊。
於是她微笑著把自己的訴求重新說了一遍:“叫一聲姐姐就可以了哦。”
叫一聲姐姐……這個要求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但是他管桂木也是叫“桂木大哥”啊,為什麼換到這個時候就會很是害羞——
傾奇者的耳朵紅得很徹底,因為聰明,他隱隱約約可以從阿麗婭的笑意以及這個詞在她口中的聲調起伏聽出,這個稱呼或許並不和他想象得那麼簡單。
垂下的茂密眼睫將麵前屈腿坐著的少女身形遮蔽住的時候,他下意識又將抬了抬視線。
很奇怪……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在從海灘上遇到阿麗婭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對她莫名地就有著很高的初始好感度。
當然,這個時候的傾奇者還不知道什麼好感不好感的,他隻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隻見了第一天的少女,而且、而且下意識地想和她走得近一點。
說起來,會因為一個稱呼就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什麼的,是不是也因為這種沒什麼原因的好感……
剛才燒起來,很勉強才變得冷靜下來了點的大腦此時又一次被各種各樣的想法撐滿,以至於無法做出任何能夠稱為“有用”的信息。
那、那就乾脆彆思考了吧。
漂亮的人偶少年垂著腦袋,幾乎用劉海將自己的整張臉都藏遮在後麵,低聲念出來:“姐、姐姐。”
怎麼說呢,應該慶幸丹羽拖著禦輿長正在一邊打牌,兩個人之間的火氣已經打出來了,戰局逐漸白熱化,於是都沒能聽到這邊的聲音。
明明是一聲“姐姐”,卻被他念出了讓阿麗婭浮想聯翩,倘若此時用納西妲對著她讀心,可能會讀出十萬字不同梗小凰文的感覺。
阿麗婭深吸一口氣,強行將自己心底的悸動壓了下去,然後抬手揉了揉傾奇者發絲整齊的頭頂:“誒,乖。”
她和傾奇者慫得差不多快。
這會兒要是不用“誒,乖”這樣一句來把這件事定性為拉近一下雙方的關係,隻怕今天晚上睡不著滿床打滾的人就是她了。
可是這聲“姐姐”也太讓人心臟亂跳了啊啊啊啊啊啊!
*
總之,在踏韝砂的生活,就和阿麗婭所料想的那樣,平淡卻心跳加速。
雖然物質條件不是很好,但可以天天看到對萬事萬物充滿了好奇的漂亮傾奇者;
雖然已經開始逐漸膩味了鰻魚的味道,但是可以天天看到漂亮貓貓紅著耳朵害羞地笑;
雖然仍然不能習慣自己兜裡沒有摩拉,手邊沒有虛空終端的便捷生活,但是可以聽到聲音又軟又甜的未來男朋友叫她“姐姐”。
不。
阿麗婭深吸一口氣。
不是未來男朋友,應該說是,未來老婆。
這樣漂亮可愛有不抗拒和人類貼貼的小貓咪,生來就是要變成她那又嬌又軟的老婆的!
額……好像泥塑了,不僅泥塑還有那麼點兒嬌夫——問題不大。
阿麗婭將那一瞬間的自省揮揮手甩到九霄雲外。
反正她現在就是口嗨而已,純粹的口嗨,甚至倘若要她對著現在的傾奇者來上一句“老婆”她都會直接轉身逃跑。
讓傾奇者叫姐姐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步子太大容易扯著蛋。
雖然她沒蛋,但是也能夠大概意會這句話的意思。
最近這段時間,阿麗婭給自己找了個非常不錯的工作。
踏韝砂這邊的鐵匠大多是拖家帶口的,所以,平常在家中的父母都在外麵工作的時候,孩子往往會找上三五個朋友一起玩。
但是這個玩的範圍就有那麼點太過自由了。
丹羽歎了口氣:“啊,我能夠理解那些孩子喜歡去我們大人不怎麼去的地方……但是這些地方之所以沒什麼人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太危險了啊。”
要不是傾奇者哪怕被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仍然比他們這些人甚至是這邊擁有神之眼的人更強一點,能夠很輕鬆地從各種角落裡找到孩子,隻怕他這個負責人就要被身為鐵匠的父母們淹沒了……
唉。
丹羽長長歎了一口氣:“果然,孩子是我這輩子都對付不了的啊。”
阿麗婭:“……”
她能夠聽出丹羽的困擾。
於是她說:“或許……我可以辦一個托兒所之類的?”
她能夠拿出遠遠領先於這個時代的桌遊,也能從自己的記憶中找出各種可以用來給孩子們講的故事。
況且,就算是孩子們待不住,想要去外麵玩,至少有她看著人。
“如果遇到什麼我解決不了的問題的話,應該可以喊傾奇者過來幫忙吧?”
丹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道:“當然當然,這可太好了——平常他跟著我們學習怎麼鍛造武器的時候,我還會擔心他的手指被燙傷或是砸到呢……每天下午我把他派去你那邊幫忙乾活怎麼樣?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很喜歡鍛造武器的。”
在阿麗婭從他手中接過一張特批的文件時,丹羽像是歎息一樣地說了一句話。
他道:“他啊……雖然口中說著他是我們的朋友,但實際上,不管是我、長正還是桂木,都把他當做孩子來看。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他沒能有一個整場的童年時期,倘若你打算幫忙帶一下踏韝砂全部的孩子們的話……也順便讓他體驗一下吧。”
阿麗婭沉默著從他手中將特批的文件接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會的。”
啊……真的是,不管是從遊戲裡還是在現實中,她總會被丹羽對傾奇者那不需要原因,僅僅是因為善意而生出的種種關心感動到。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阿麗婭就成為了踏韝砂托兒所的所長……嗯,就是所長,手下有的員工僅有傾奇者一人。
*
阿麗婭對自己的判斷一點錯都沒有。
在這個大家都在玩跳房子、打水漂的時代,光是飛行棋就已經能夠引起相當的關注度了。
更何況,阿麗亞扔出來的桌遊可不止那麼一個兩個。
上午聚在一起玩遊戲,下午出去踏青散步一會兒,保證每天的運動量,晚上將每個孩子送到父母手中,簡直完美。
倘若是下雨無法出門的時候,那就通過講故事或者做遊戲的方法來學習識字、算數之類的學習知識也挺不錯的。
寓教於樂嘛,更何況還真的能夠學到點什麼,於是很快的,阿麗婭的托兒所就辦得有聲有色了。
——就算對遊戲沒興趣,這個世界上應該也不存在什麼能夠拒絕全部球類遊戲、看畫本、輕故事……的孩子吧。
阿麗婭能夠拿來哄孩子的手段是真的非常非常多呢。
而且,這些手段不僅僅可以用來吸引小孩子們的注意力,還可以用來……
釣傾奇者。
“阿麗婭姐姐——”
阿麗婭的袖子被年幼的孩子牽著扯了扯。
“阿麗婭姐姐——今天外麵下雨,我們看哪本書呢?昨天大家的算數都做對了,今天可以在下午也一樣玩遊戲吧?”
臉上嬰兒肥還沒有褪去的孩子坐在柔軟厚實的溫暖地毯上,仰起頭來用撒嬌的目光看向她的時候,阿麗婭真的忍了好久才沒有伸手去捏她的臉頰。
可愛,真的非常非常可愛。
阿麗婭對可愛的孩子從來都沒有任何抵抗力。
尤其是對方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手往臉頰上貼的時候。
“啊……好像確實是這樣。”
阿麗婭沒能硬下心腸,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天要不試試看狼人殺呢?”
拿出這個經典的桌遊之後,阿麗婭不出所料地被孩子們淹沒了。
“阿麗婭姐姐,我還是沒有搞懂,我們要怎麼判斷狼人是狼人呢——”
“阿麗婭姐姐!我、我相當將軍(經過阿麗婭修改的稻妻狼人殺版本中的警長一職)!你能讓我當嘛!”
“阿麗婭姐姐,我不想當狼人……狼人是壞蛋,我能不當狼人嗎?”
……
一眾聲音裡麵,唯有一個畫風相當清奇。
“姐姐,我想要當主持人,但是我沒有記住流程,你能不能給我寫一個流程條呀,或者姐姐帶我主持一次也可以呢。”
當這個名叫岩太的男孩子發話的時候,門被從外麵推開,傾奇者一手撐著門,另一隻手按著膝蓋,上身前傾著喘了兩聲,這才重新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漂亮的笑容:“抱、抱歉,我來得有點晚。”
阿麗婭打了個響指(引得坐在她身邊的三兩個小男孩都露出了非常羨慕的目光),很順利地將梗拋了出來:“不!你來得正是時候。”
因為承辦的托兒所是以從丹羽那邊借來的房子為地點,而之前踏韝砂分配房子的時候,靠近爐心和鍛造區域的那些房子全都被分配給了鐵匠們,剩下的都是比較遠一點的,所以傾奇者一路從爐心附近跑到這裡,花的時間也不是很少,遲了五六分鐘而已,根本算不得遲到,甚至還能參與進第一場遊戲裡。
“誒?你還采了花嗎?”
阿麗婭看到他拿著的一束看起來像是新鮮采下來的花,都不算是什麼看起來很名貴的類型,但花瓣上還沾著露珠的樣子確實漂亮。
“啊,路邊看到有一叢開得很漂亮的花,就順手采了一點,一會兒我編個花環吧?”
傾奇者還是很手巧的,尤其是編花環這種有人教過他的東西。
他這會兒將被雨淋濕了的外套脫掉之後,左右看了看,找了個空位坐下來,一邊將手上的鮮花分成不同的顏色堆放起來,慢慢地編織花環,一邊看向他特意定位了的,現在仍然在向阿麗婭提出自己想要當狼人殺主持人的名叫岩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