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鐵窗框,附生著斑駁的鐵鏽。
霍煙輕輕關上了窗戶,順手將窗邊的一盆多肉植物取了回來。
這瓶多肉的品種名叫“熊童子”,長得就像小熊的手掌,淺綠色的掌身綴著細細白白的絨毛,前部邊緣還有淺紅色的點綴,宛如熊爪的指甲。
她將“熊童子”仔細包好,裝進了玫紅色的行李箱中。
霍煙身材嬌小,隻能提著笨重的行李箱,一步步艱難地挪出房間。
偌大的客廳沒有人,她衝陽台喊了聲:“媽媽,我去學校報道了。”
母親正在給姐姐霍思暖打電話,沒空搭理她。
“暖暖啊,迎新晚會準備得怎麼樣了?”
“一定要好好表現,知道嗎。”
“對了,傅時寒會來看吧?”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們兩個從高中到大學,一直都很要好,迎新晚會你要跳芭蕾,他當然得來看。”
“什麼不是男朋友,隻要你努力努力,他遲早都是你的男朋友。”
霍煙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門邊,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等母親打完電話。
“我女兒這麼漂亮,多才多藝,脾氣好,溫柔善良,傅時寒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你。”
“咱們家雖然條件比不上他們傅家,但這門親事可是你爺爺定下來的,傅家老爺子和你爺爺是戰友,過命的交情,他們家也是完全讚同這門親事,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所以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傅時寒的心。”
“你妹妹今天開學,彆瞎操心了,好好準備今晚的演出,父母做了這麼多,可都是為了你呢。”
母親總算是打完了電話,回頭瞥見小女兒霍煙,調子也降下來,淡淡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收好了。”霍煙乖巧點頭。
母親走到霍煙跟前,細聲叮囑她:“到了學校,彆給你姐姐添麻煩,凡事多顧著她一些,兩姐妹要相互照應,知道嗎。”
“知道了。”
臨走的時候,母親將一款新手機遞到霍煙手裡。
“上大學,也該有自己的手機了,以後有什麼事情,多和家裡聯係。”
“謝謝媽媽。”
霍煙臉上沒有特彆欣喜的神情,提了行李準備出門。
母親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叫住她:“對了,今晚你姐有演出,寢室收拾妥當了,就去給你姐姐加油。”
“好的,媽媽,那我走了。”
“去吧。”
霍煙提著笨重的行李,出門的時候,讓門框給絆了一跤,趔趄著穩住身形。
“哎,小心著點,笨手笨腳的。”
母親搖搖頭,心說這姐姐和妹妹,真是沒法比。
都說女兒是父母貼心的小棉襖,她想到去年送霍思暖念大學,大女兒都哭成淚人了,一個勁兒叮囑她要注意身體,多麼戀戀不舍啊。
小女兒一點情緒反應都沒有,一點也不暖心。
姐姐霍思暖從小聰明伶俐,學習成績好,嘴甜,會說俏皮話討大人開心,而且懂事又乖巧。
可是僅僅隻小一歲的妹妹霍煙,五歲了才開口講話,腦子不夠靈活,也不機靈,成績平平,還是個悶油瓶的性子。
有了這樣明顯的對比,姐姐霍思暖自然倍受父母的寵愛,而霍煙大概能養活就行吧。
父母對霍煙從來沒抱什麼希望,他們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姐姐霍思暖身上,尤其是霍家和傅家曾經許諾的這一段大好的兒女姻緣,也是屬於姐姐的。
而霍煙,希望能嫁個老實本分的,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今天是s大新生開學報道的日子。
霍煙提著不多的行李來到學校,頂著盛夏的烈日,報道登記,拿到寢室鑰匙,收拾整理寢室
回想起當初姐姐念大學的時候,母親給她撐傘,父親幫她提包,還有幾個表兄妹屁顛屁顛跟在後麵,拿著地圖幫姐姐找宿舍樓,多熱鬨啊。
但這樣的熱鬨從來不屬於自己。
收拾完寢室之後,霍煙才想起她現在有新手機了,儘管這部手機隻算中等檔次,她還是視若珍寶,拿到校園手機店貼了膜,又套了一個膠質的外殼。
霍煙家境不算富裕,父母都是工薪階層,這些年,家裡所有的財力都集中地投入在霍思暖的身上。
她要學習芭蕾、鋼琴、儀態當然,還要配上漂亮的衣服和首飾。
整個家庭傾儘全力,將霍思暖培養成了名媛小淑女,就是為了配得上那位豪門貴子,傅時寒。
而二女兒霍煙的吃穿用度就節儉得多了,零花錢少得可憐,直到上了大學,才擁有自己的第一部手機。
對此,霍煙從來沒有抱怨。
小時候,年逾古稀的奶奶曾握著霍煙的手,說這麼好的姑娘,一定會有最好的男孩子來疼愛的。傅家那男孩,奶奶早年見過,心性沉穩,品貌端正,一定配得上我們煙煙。
霍煙說:“奶奶您糊塗了,和傅時寒訂婚的是姐姐,不是我。”
奶奶牙齒都掉光了,砸吧著嘴,小小的三角眼疼惜地看著霍煙。
“有些孩子鋒芒太露,福薄;但傻孩子也有傻孩子的福分,苦儘甘來,老天爺會眷顧的。”
奶奶是全家唯一喜歡霍煙的人,而奶奶去世的時候,姐姐霍思暖都哭得快要暈厥了,大家都說思暖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和她對比起來,霍煙平靜很多,沒有哭天搶地。
但是在所有人呼呼大睡的時候,霍煙一個人跪在靈堂裡,為奶奶守夜,直到黎明。
這一跪就是三天,她一刻也未曾合眼。
傍晚,霍煙從行李箱裡將那瓶熊童子多肉植取出來。
熊童子兩掌之間的土壤裡,埋著著一個約莫指甲蓋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裡有一張卷起來的作業紙。
霍煙將卷曲的作業紙取出來,紙張泛黃褶皺,上麵寫著一串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