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著淚痣的淡冰綠色眼睛就那樣平靜地望著,似乎在等他開口。
看著他,鬱飛塵說:“我就到這裡了。”
昨晚發生的事情注定無法保密,周圍其它據點的黑章軍會在兩到三天內察覺不對,前來搜查。到時候,橡穀收容所發生的事件會引起嘩然。
所內士兵幾乎全滅,俘虜儘數逃脫,這種結果對黑章軍來說無異於吃了一場敗仗。大校已經死了,無從追究。到時候,作為唯一幸存的長官,全部的責任都在安菲爾德身上。
他想,安菲自己也清楚這一點。
他們彼此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你可以跟我去薩沙。”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
安菲爾德搖了搖頭。
他緩緩轉回去,注視著前方破敗的廢墟。鬱飛塵隻看到他的背影,卻能想象到他的神情。
冷風裡,安菲輕聲說:“這是我的國家。”
鬱飛塵聽懂了他的未儘之語。這是他的國家,無法背離的地方,即使遍身罪惡,滿地荒蕪。
雖然是鬱飛塵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他還是感到了微微的遺憾。
“保重。”他說。
“再會。”安菲的聲音被風遞過來,像一片飄搖落下的雪花:“謝謝你。”
他沒有回頭,鬱飛塵也牽著女孩轉身,走向白霧朦朧的遠方。
雪地上的腳印深深淺淺,來時是三雙,離開時則少了一對。
小女孩腳步不情不願,頻頻駐足回頭,不斷扯著他的手,問他:“長官哥哥怎麼不一起走了?”
“我們去哪裡?”
“他留在那要做什麼?”
“我不想走,哥哥,我不走了。”
鬱飛塵一直沒回答她,直到他們爬上一座高處的山嶺,他低頭看小女孩的情況,發現她已經滿臉淚水,臉龐凍得通紅。
她邊哭,邊固執地回望向收容所的方向。
小孩的生命和情緒都太過脆弱多變,是他應付不了的東西。
鬱飛塵在心裡歎了口氣,單膝半跪在雪地上,和崽子平視,用袖子把她臉上冰涼的眼淚擦掉。
除去被嚇壞了的昨晚外,她是個很乖的女孩,此時低下頭,帶著哭腔小聲說:“我不想分開。”
鬱飛塵看著她,良久。他神情看起來一片空白,實際上是在思考安慰的說辭。
“你有自己該去的地方,注定和很多東西分開。”最終,他說。
話音落下,女孩的眼睛徹底被悲傷占滿,安慰起了反作用。
沉默是金,他該牢記。
象征性地摸了摸女孩的頭,他站起身,看向來時的方向。
從山嶺高處往下看,收容所一覽無餘。
他也看見了安菲。
身著黑色軍服與披風的長官,靜靜站在焚屍塔前的空地上。高高矗立的焚屍塔一半是水泥的灰白色,一半是被火燒過的漆黑。
安菲在注視它。風揚起殘灰,也吹起他黑色的披風下擺,幾隻烏鴉停在了焚屍塔頂端。
不知為何,這情景在頹敗中帶有聖潔。一如昨夜,烈火焚燒了罪孽。
最後看了他一眼,鬱飛塵收回目光,抱起女孩往南方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就像他剛才對她說的,一個人在一生中,終究會習慣分離。
無數個世界裡來去,最初的時候,他偶爾也會遇到一些值得留戀的東西,但到最後,隻有樂園和創生之塔才是永恒的存在。
把收容所內發生的事情暫時拋之腦後,他按想好的路線前進,即使帶著一個孩子,他趕路的速度也沒變慢多少。
五天之後,他們抵達了薩沙。
<a href="" target="_blank"></a>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網手機版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