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房間。
灰衣男侍靜靜站在門口, 像個守門的幽靈。門外傳來那個小騎士的聲音,絮絮叨叨說他們現在就應該出去。
“蠢貨!”女皇怒視著一臉糾結的沙耶國王:“不想死就彆想出去!”
沙耶國王道:“但你不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嗎?”
女皇往窗外看了一眼,代表巨幕的圓弧還有一個杯底那麼大, 和白天沒什麼差彆, 是安全的。
“彆被幻覺騙了,他們隊除了那個半死不活的教皇外全是新人,那個學者也沒經曆過幾個副本。他們不知道被什麼幻覺困住了, 要出去找死。”
說到這裡,她還笑了笑:“還以為是多難的本,現在看來還是常規難度。既然有人上趕著找死, 那死的就不會是我。”
門外,白鬆說:“他們不信,怎麼辦?不管了嗎?”
不信,他們也沒有辦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抉擇, 也要為抉擇付出相應的代價。
“幻覺會以多種形式出現,不僅影響視覺,還會控製其它感官。不要相信任何東西。”鬱飛塵簡短道:“不要和黑影對視, 每個人都隻看前麵的人。我會把你們帶到中庭, 記住, 走路的人往前走,彆轉身。舉燈的人,彆下去,彆放手。”
他們結隊來到外麵,門一開,淒冷的夜風呼嘯襲來, 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這樣的天氣, 要是拿著蠟燭, 肯定會被風吹滅。還好他們從教皇的房間裡搜刮出了兩個水晶燈罩。
白鬆俯下身背起茉莉,茉莉則舉著一個帶燈罩的大燭台,將兩人的影子牢牢投在地麵。麵對黑暗,她的手有點抖,但是看看同行人們堅定的身形,她深呼吸一口氣,將燭台高高舉起。
這次,我一定不會再拖任何一個人的後腿了。
另一邊,學者背起了裘娜,他失去了一根手臂,所以非常艱難。鬱飛塵和路德維希誰都沒有背誰,鬱飛塵走在最前,路德維希斷後。
——問了那個“您會睡還是會醒”的問題後,教皇陛下思忖片刻,回答說,現在情況危急,他大概率能夠保持清醒。
水晶燈罩裡的蠟燭撒上了火蜥蜴粉末,因此光芒異常明亮。火光將他們兩人的影子一個向前投,一個向後投,體積不大,界限清晰,是很安全的那種影子。
鬱飛塵早背下來了神廟的地圖,現在帶人直取最中央的大道。那地方遮蔽物少,可能產生的影子也少。他沒拿蠟燭,握緊了自己的劍柄,冰涼的劍柄帶來清醒。其它人在克服幻覺的同時隻需要跟他往前走就好了,但他是帶隊人,必須保證自己按照路線行進,不能出一點差錯。
暗淡的光線從巨幕邊緣透出來,投在神廟中,不知道是月光還是晨光。
昏暗裡,神廟黑影幢幢,前後左右,全都靜默地站著無數個黑色人形影子。它們隨著燈光的靠近而移遠,但數量始終有增無減。仿佛無數個亡靈正在靜靜注視著他們,也看透他們內心的想法,從而製造出形形色色的幻覺。
——像是走在無數個林立的黑色墓碑裡。
鬱飛塵握緊劍柄,眼前的景色數度變化。母艦長廊最常見,除了它,有時候是輝冰石廣場,有時候是日落街,還有時候是在其它世界裡見到過的景象。
要拐彎的時候,場景又一變。
前方是橡穀收容所大開的南門,右邊是烈焰熊熊的實驗室二層小樓。
神廟地圖刻在了他的腦子裡,他手心貼著冰薄的劍鋒,頂著灼熱的巨浪決然向右轉身,穿過燒著的房子。
他身後白鬆和學者也早已氣喘籲籲,茉莉和裘娜手裡的燈幾度顫抖。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也沒有什麼亡羊補牢的餘地,誰都不能出紕漏。
兩盞明燈像一對明亮的眼睛,在濃黑的夜幕裡緩緩行進。
轉過最後一個彎,鬱飛塵看著寬敞的中庭大道,核對腦子裡的地圖,微微鬆了一口氣。到了這裡就不用再拐彎了,沿著大道一路走下去就能到祭祀地點。
天空灰白,亮度比之前稍微提高了,地麵上建築物的影子也由淡薄逐漸凝實。
鬱飛塵道:“快到了。”
“呼,折磨死我了。”白鬆道。
裘娜低聲說:“影子開始會動了,很像那天的怪物,你們發現沒?”
發現了,一路走來,黑夜裡的怪物已經不止影子人一種,地麵上的黑影也漸漸伸出觸手,鬼魅一般朝他們爬過來,又被他們身邊的光明驅散。
“專心保護燈。”鬱飛塵道。他沒回頭,問了一句:“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