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的味道鹹, 摻著一點鐵鏽味,像血。
他置身於一條灰沉沉的走廊內,鐵鏽、灰塵和彈痕掩蓋下, 依稀能看出原來的牆壁是銀白色。側麵有殘破的標語:“守衛第三航線, 獻身碧海藍天”。
女皇說, 隻要在這條路上走得夠遠,總有一天, 你會回到破碎的故鄉。
他麵前是去往甲板的通道門,通道儘頭傳來嗡嗡的起降聲,右手邊是蓋著幾個血手印的407宿舍門,左手邊門上掛著“統戰指揮處”牌子, 搖搖欲墜, 是某位長官的辦公室。
很近, 觸手可及。隻需要走過去,用右手推開門,就能看到裡麵的情形。
“七?”
“七——”
有人喊他, 好像在催促他開門。但他始終沒動, 右手拇指摩挲著劍鞘上宗教式的花紋, 格格不入的風格時刻提醒著他, 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很多事情,雖然不承認,但它卻始終存在。又或者正是因為真實存在,才不想承認。
譬如早已決定遺忘自己的來處, 卻連續在夢境和副本製造的幻覺中見到了它。再譬如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但權衡之後, 還是帶茉莉走出了房間。
但是, 還有一件事也是確定的。
他不是個蠢貨。
甲板上傳來的呼喚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密切, 辦公室裡傳來掀動紙頁的聲音,甚至有人在說話:“第一盆三天澆一次,第二盆七天,第三盆一天。”
宿舍裡也傳來了嬉笑聲:“看,澆死了吧!”
但他始終一動不動,慢慢地,一切事物都消失了,前方的走廊又恢複到原本神廟裡的樣子,前麵站了黑壓壓一堆影子人,右手邊是個大落地窗,窗外麵一片漆黑,天空上有個戒指大小的圓弧,是巨幕的輪廓。
他看著窗外的巨幕口,看了很久,然後緩緩把手中的蠟燭往前移,自己的影子也跟著動作向後移動。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騎士長,我好了。”茉莉的聲音響起。
腳步聲越來越近,少女輕輕的吐息拂在他後脖頸上。
“騎士長?”
鬱飛塵腳下一動不動,再把蠟燭移回原來的位置。
背後輕輕涼涼的呼吸隨著他的動作慢慢隱去了。
“茉莉。”他道。
“騎士長……”帶著哭腔的聲音從盥洗室後傳出來,這才是真的茉莉。
“閉眼了嗎?”
“閉了……”茉莉握緊手中的劍柄,喃喃道。她鼻端傳來爆米花的甜味,還有隱隱約約的人聲,商場播放的音樂聲。
往遠處看,通道的儘頭就是她最愛逛的小書店。
這才是她的世界。睜開眼,噩夢就醒了,就回去了。
睜開眼……
等等,我不是已經閉眼了嗎?那看到的又是什麼?
她驚出一身冷汗,喊道:“救我!”
鬱飛塵早有準備,茉莉出聲的下一秒,他就朝身後撒出火蜥蜴粉末,蠟燭引火,嘩地一下,流星雨一樣的火焰映亮了整個走廊,也映亮了盥洗室。
茉莉的思緒刹那間清晰了好幾秒。
等等!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所有異樣的感覺都消失了,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可是剛剛,明明——
“騎士長,我根本……”
“繼續閉眼。”鬱飛塵道,“跟我走。”
回到房間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是很古怪的表情。
“外麵安全嗎?”學者臉色極差,“蠟燭味太難受了,我想出去走走。”
“鬱哥,我也想去,我待不下去了,我覺得肺裡麵都是死人的肉。我想呼吸新鮮空氣,一秒就行。”白鬆說。
裘娜則倒在桌子上,額頭抵著桌板,有氣無力:“我今天就算是死,死在這裡,也不會讓你們出去。”
白鬆:“你剛才還說也想出去來著。”
“想歸想,不可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