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隨手就能拎起來的安菲爾,唐珀早已成年,且身材修長。還好洛什·蘭頓雖然有個破罐子破摔的腦子,身體卻是頂級alpha該有的狀態,再加上鬱飛塵自帶的基礎體質強化,抱起來也算輕而易舉。
一路穿過兵荒馬亂的廊道到達駕駛艙的時候,星艦雖然搖搖欲墜,但還沒有徹底失控。但霍普神父和他的下屬們已經雙手離開操作台,身軀像風中亂葉一樣顫抖,仿佛已經下了地獄一般。
有了他們在旁邊,唐珀的糟糕狀態也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駕駛艙裡的混亂程度比外麵還要厲害一些,儀器滋滋冒著火花。霍普神父一看見唐珀的身影就大步過來,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喊:“唐珀主教!在這邊!”
鬱飛塵擋開了霍普的手,抱著人匆匆來到主控的位置。複雜的符號和說明密密麻麻在大屏幕上滾動著,唐珀扶住金屬操作台的邊緣,抬頭看屏幕。淩亂的金發披下來,有幾縷擋住了他的視野,鬱飛塵伸手給他彆到了耳後。
他做完這個動作放下右手時,手腕再度被唐珀握住了。
唐珀的手心先前滲了點兒虛汗,在金屬台上一擱,涼了下來,冷涔涔的手指死死抓著鬱飛塵的手,仿佛這人能比金屬台帶來更穩固的安全感一般。
鬱飛塵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看完屏幕上的信息後,唐珀開始低聲給神職人員發布指令,用的是那種教廷特有的晦澀難懂的語言。
——晦澀到了翻譯球都沒法徹底轉換清楚的程度。這種情況難得一見,因為翻譯球是依據人類語言最深層的原理來運作的,隻要是有效的表達都能被解讀出來。一門語言無法被它翻譯清楚,隻有一種解釋——這種語言本就不是為了溝通而被發明的,它在故弄玄虛。
說完那些,唐珀用通用語言對鬱飛塵道:“你來。”
鬱飛塵點點頭,坦然在覬覦已久的操作主位坐下。沒人比他更熟悉駕駛,先前心裡沒譜是因為語言關係,對操作係統半懂不懂,現在有唐珀在一旁輔助,一切都順利了,他試飛,唐珀提醒和解釋,幾句交談後鬱飛塵迅速明白了機製,開始操作。
蟲洞是個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亞空間,航行的最大考驗是內部錯綜複雜的阻力場,失控的艦船就像旋渦裡的小舟一樣難以找到平衡,這也是霍普神父崩潰的原因。
而崩潰源於學藝不精,鬱飛塵認為自己和唐珀明顯不屬於此類。
在他們的操控下,星艦很快就恢複穩定,開始平飛。慌亂的神父也喘勻了氣,和阿希禮上將一起看著鬱飛塵發愣,仿佛第一天認識他一般。外麵湧進來另一批神職人員,就地搶修設備。
半小時後,負責搶修的神父查出是躍遷定位裝置出了問題,現在沒法複原。
這東西壞掉的結果是,他們沒辦法從原定目的地出去了。但幸好隻壞了一半,還能找一個最近的躍遷點離開蟲洞——不確定到底會躍去哪裡,可能是帝國躍遷網絡中的任何一個。
聽完,鬱飛塵覺得還好,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要自行在蟲洞裡找出口。那他要學的就不止是駕駛知識了,還有物理知識,畢竟每個世界間的物理構成也不相同。
他確認航行已經徹底平穩後,看向了唐珀。
唐珀的呼吸很急促,身上肌肉時不時神經質地顫抖痙攣,但他的動作和語氣都清醒得離奇,命令有條不紊,冰綠的眼睛目光灼灼,像個在風中過度燃燒的蠟燭。
這人在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而這種行為對現在的他來說無異於自虐。
可他的心跳聲,他的呼吸,還有冰涼僵直的指尖都告訴鬱飛塵,已經到了極限,沒辦法再撐下去了。
他果斷轉向霍普神父的方向。
霍普神父不再是最開始見到他時的倨傲模樣,目光在驚詫中帶有佩服,還有些隱約的慶幸。
鬱飛塵道:“你來開。”
“我……這……你……”霍普不知道在說什麼推卸責任的胡話,另外幾個神職人員則在激動感謝公爵和唐珀主教的救命之恩。鬱飛塵直接離開了位置,一把拽過唐珀,對阿希禮上將道:“他剛從電椅下來,有後遺症。我帶他去休息。”
說罷為了保證兩人的人身安全,他又補了一句:“星艦隨時有可能出問題,一旦有參數不對,立刻叫我們。”
“等等!”上將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操縱星艦?”
“星艦和古董飛梭的操作方法,”鬱飛塵麵不改色,說得仿佛和真的一樣,“大致相同。”
唐珀強撐的清醒讓他離開了駕駛室,但一出那裡的門,就隻能靠鬱飛塵拽著了。
鬱飛塵這次沒抱,抓住唐珀的肩膀,半摟著帶人往前走,心說這種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電出來的。不僅不像是電出來的,也不像是個alpha能有的。
恰逢這時秘書回頭說了一句話,他開口的同時鬱飛塵就感到唐珀的呼吸停了一下。
“彆進來,彆敲門,彆讓其他人靠近這裡,除非飛船要炸了。”關上房間門之前,他對秘書說。
關門後,外麵的很多聲音遠去了,但唐珀的情況沒有絲毫好轉。
怕黑?
鬱飛塵開燈。
燈光瞬間亮起,唐珀打了個生理性的激靈,往他身上靠。
鬱飛塵心想糟糕,起了反效果。最後他關上大燈,隻開了一盞昏暗的小燈,終於感到這人的身體稍有些放鬆。
——但還是貼著他不放。
鬱飛塵心裡歎了口氣,把人抱到床上,像對待一隻突然換了陌生環境而瑟瑟發抖的貓或兔子一樣,用被子把整個人裹了一圈。
唐珀拽著被角,渙散的目光終於一點一點聚攏。
鬱飛塵就靜靜看著他,然後道:“這也是因為我沒關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