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層一層傳遞下去,原本該是一場熄滅三百顆新星的狂歡,變成了不痛不癢的熄滅一顆星星。外麵的平民們對此毫不知情,畢竟教皇從未放出過消息說要熄滅幾顆星星。他們隻是照例讚美一番教廷與真理後,投入到節假日的歡樂夜晚。
那顆星星熄滅的時候,教皇仿佛蒼老數歲,深歎一口氣 “希望明天不會再有雪人出現。”
說罷,他轉向考文:“尋求真理的路上……為何總是充滿著謬誤?好孩子,如果這個發現是正確的,你拯救了今夜的很多人。如果是錯誤的,你也不會受到任何責怪。”
他拍著四五十歲的“好孩子”考文的肩膀,仿佛又多了一個最心愛的學生那樣。
考文恭謹地垂下了頭:“冕下,其實這不是我自己的發現。”
鬱飛塵看事情按計劃進行,正要把目光從考文身上移開,聽見這句話,重新看回了他。他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教皇:“哦?”
“這是唐珀主教給我的啟發,他將猜測千方百計通過蘭頓公爵轉告給我,我這才有了驗證數據的思路——唐珀主教一向知覺敏銳,能洞察事物內在的聯係。”考文說。
這不是鬱飛塵想讓他說的話。
考文是唐珀的追隨者之一,這才會按他的安排行事。他教考文在宴會廳的大庭廣眾之下說出熄星與雪人的關係,可沒讓考文交代來源,他要考文說這是他自己偶然得出的結論,和任何人都沒關係。
看來是唐珀的重新審判在即,考文按捺不住,要給他將功折罪了。人一旦追隨了什麼人或物,就會做出偏離理智的舉動。把唐珀推出來,會引起教皇再次注意。鬱飛塵可從沒覺得自己遇到的那兩次雪人是意外。
但木已成舟,下一刻,四麵八方的目光彙聚到了角落裡的鬱飛塵身上。
溫莎:“真的是這樣嗎?”
先前鬨得人儘皆知,現在提到唐珀,大家就會想到蘭頓。考文主教的話已經說出,無法再收回,鬱飛塵麵對彆人的目光,微笑點頭,表示自己幸而能和這樣優秀的oga結為伴侶。
人群之中卻有一名神情陰鬱的神父問:“唐珀主教為什麼會產生這樣離奇的猜測?”
“這和我們的經曆有關。”鬱飛塵道,“我和他第一次遇見雪人,是在飛船上。雪人破壞了躍遷設備,我們被困在蟲洞內部很久。你們都知道躍遷蟲洞打開的時候,宇宙的兩個地點重合,飛船可以在兩個地點間穿梭。”
考文點頭:“熄星的原理也是這樣,用鏡星打開通道,使新星和死星重疊。”
“那次航行過後我們知道了蟲洞內的危險,霍普神父可以作證。但是我們忽然想到,飛船使用的蟲洞已經那樣危險,星球之間的蟲洞豈不是規模更大。”
忽然有位神父道:“難道是鏡星打開巨大蟲洞時的能量波動過大,引起了更大範圍內的異常?”
聽者齊齊變色,鬱飛塵不說話了。
這是教廷的人自己說出的話,與他和唐珀無關。
雖然,他也是這樣猜的。
教廷做到了很多事,他們能攫取新星的熱量作為能源,也可以隨心所欲熄滅它們以獲得宜居的地星,但這真是現在的教廷能完美控製的技術嗎?
扭曲空間,在遙遠的兩地間形成能與一顆星球相提並論的巨大蟲洞通道,這種強度的動作怎麼可能不波及到周圍的空間。於是——災難就悄然降臨在帝國了。
沒想到,簡短的一問一答卻給了白鬆不少啟發,他這些天填鴨一樣被塞進太多知識了。
“你說得沒錯,”白鬆擰眉道:“蟲洞是連接兩個地點的通道,打開巨大蟲洞時能量波動過於劇烈,扭曲了其它的空間,也許就造成了其它小型通道的出現!無數個不穩定的小型蟲洞遍布在宇宙裡,也許一個人走著走著……就……”
白鬆確實可以出欄了,鬱飛塵想。
熄星時,空間的裂縫遍布了整片宇宙。假如一個人麵前正有一個,而他走了進去——
在這一端,他就蒸發了。
那他還會活著出現在另一端嗎?
不會。因為那不是個平和的通道,而是一條暴烈的窄徑,裡麵全是錯綜複雜的力場,生命被吞噬,物質被湮滅,隻在那頭——蟲洞的另一端投射出一個稍縱即逝的雪白剪影,也就是所謂的”雪人”,它連接著蟲洞,和現實世界已經不再處於同一個維度,所以才會造成那樣詭異的破壞。
雪人不是另一種生物,而是被扭曲了的人。
可這些空間的裂縫僅僅隻是對人有害嗎?並不,隻是蒸發一個人容易被發現,消失幾件物難以被察覺罷了。它們也不隻存在在人類身邊,而是隨機出現在宇宙各處,在無人的深空中,甚至是星球堅實的內部。在看不見的地方,這個世界已經千瘡百孔,災難正在醞釀。
所以,唐珀看到那張曲線圖的時候會說,支配遠超自身的力量,是一種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