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創生十七(1 / 2)

方尖碑 一十四洲 6981 字 8個月前

——你想看嗎?

答案不言自明。

“你帶溫莎回去吧。”鬱飛塵對白鬆道。

白鬆乖巧點頭:“我帶溫莎熟悉一下樂園。”

溫莎朝鬱飛塵揮揮手:“祝你在這裡待得愉快,蘭頓。”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合攏的電梯門後,十三層陷入更徹底的寂靜,隻有永夜之門和黑鐵王座沉默矗立。

許久後克拉羅斯的聲音才響起,他嗓音壓低了,像個黑夜裡走過叢林的吟遊詩人,向暗處的幽靈講述起離奇鬼怪的故事。

“你想象不到永夜中到底有多少外神覬覦著永晝的領土。我曾經是其中之一。”他說,“擁有的力量越多,能完美統治它們的規則越難以建立。這是我們公認的定義,沒有人例外。因此,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永晝的國度轟然倒塌的那天。你擁有了自己的力量,應該能體會到這一點。”

鬱飛塵能想象那種場景,在太陽周圍環繞著的是密密麻麻伺機而動的魔鬼。他們等待著永晝分崩離析,如同禿鷲夢寐以求一場死亡的盛宴。

克拉羅斯伸手,灰紫色的光點像一場火的餘燼飄散在他手中。

隻聽他繼續道:“尤其,永晝的主神憐愛他的子民,設立了複活日這一可笑的存在……你知道,人的死亡就像一個世界的消失,生是創造,死是消散。將消散的力量重新聚攏為原本的生命,祂要使用太多力量。於是,複活日這天也是祂的秩序最容易崩潰的一天。”

“一個紀元又一個紀元,所有人抬頭都能看見太陽。流落到永夜中的人越來越多,瓜分力量的戰爭也越來越殘酷,慢慢地,他們都知道了複活日。在上個紀元的那一天,你猜守在周圍的外神有多少?幾乎大半個永夜的有主力量。可偏偏就在那天……”

聲音漸次變低於無,克拉羅斯拂袖。

四周驟然變化,變成近乎真實的場景。

——是複活日的景象。天空陰雲密布,低沉得好像要壓進人的身體。人們虔誠肅立,落日廣場上,世界的中央,巨石祭台仿佛來自遠古。

萬民仰望,站在祭壇中央的白袍主神依然從容高貴,符合人們對神靈的一切想象。

祂身邊的使女曾告訴鬱飛塵,神是不可戰勝,可世上真正存在不可戰勝的存在嗎?鬱飛塵不知道。

場景悄然變化,就像他曾經目睹過的那個複活日一樣,神明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在古老的傳說中,指尖的血液連接著心臟。

從前鬱飛塵還不明白這舉動的意義,他以為滴血隻是儀式的一個環節,觀賞性大過實用。但在看過了溫莎的解構和墨菲的燃燒之後,他忽然領悟了一件事:這就是主神使用自己本源力量的方式。形形色色的宗教裡,鮮血總被賦予特殊的意義。

蜥蜴貪婪吮吸路德維希心頭鮮血的場景又在他眼前浮現。邪惡與聖潔相伴並生,像個隱喻。

複活日的儀式在持續。魂靈從永晝各處騰空而起,回歸樂園。這樣的場景不僅被樂園的子民注視著,也被永夜中的敵人全部收入眼中。外神們看到這一幕時會生出向往或羨慕嗎?恐怕都沒有,掠奪分食的**蓋過了一切。永夜中注定沒有和平。

就在儀式即將順利結束的時候,變化發生了。

肅穆中,炫目的閃光猝然亮起。

一道雷霆撕裂了烏雲的垂幕,閃電貫穿整個天穹。

人群的驚呼聲中,神明抬頭望向那裡。誰也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可是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因為狂風呼嘯而來,將祂的長發和袍袖獵獵刮起,祂微微眯起了眼睛。

難以形容的氣氛驀然升起,仿佛有什麼東西正緩緩複蘇。亙古的時間洪流席卷而來,狂風裡,樂園各處發出低沉的哀哭,一定有無數無形幽靈在這裡遊蕩。

裂縫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它不是出現在一個地方,而是所有地方。哭聲裡,樂園寸寸崩裂。很難形容那樣一個場景——平和安寧的樂園仿佛一張色彩鮮豔的圖片,而現在。承載這張圖片的紙張正被撕碎。人臉、樹葉,建築,一切都在分崩離析,有個人的麵孔被裂縫一分為二,左眼和鼻子是一半,右眼和小半張麵孔是另一半,中間是深淵一般的裂隙,但他自己還毫無所覺。

與此同時,來自外界永夜的邪惡暴虐氣息一擁而上,傾盆暴雨般撲向樂園與神國!

支離破碎的一切裡,隻有祭台巍然矗立。主神驀然收回目光,眉目籠上一層寒意,如冰雪般凜冽。鋒芒閃過,他的手心和手指瞬間鮮血淋漓,然後——修長的五指分開,按在祭台石麵上!

鮮血刹那蔓延,以複活祭台為中央,肅殺冷凝的威勢橫蕩而出,漣漪般向外席卷而去。

萬千裂縫驟然合攏。

畫麵依舊鮮豔生動。

天地間,萬籟俱寂。仿佛世界誕生那一秒。

祂的手指還在那裡,沒有移開。

神國上空,那些成群結隊一擁而下的外神的禿鷲已經漫布各處。它們中有純粹的力量,也有具象的風暴、蝙蝠、洪水乃至碎片世界,挾著無儘惡意撕咬向神國與樂園。

——然後戛然而止。

它們全部被不可反抗、無法戰勝的力量裹挾上升,在樂園上空卷成一個漆黑巨大的渦旋,再下一刻,被霍然壓入創生之塔中!

刹那間烏雲散去,暮日餘暉溫柔顯現。不知何處傳來空靈的歌謠,隱隱約約響著,又隱隱約約散了。

人們由靜止恢複正常,在他們的記憶中,雷霆不曾轟響,世界不曾破碎,什麼都沒有發生。因為在瀕臨坍塌的那一刻,連時間都斷絕了。

祭壇高處,主神的輪廓依舊聖潔安寧。真要讓人相信祂是今在、昔在、永在的神靈。

可祂抱回騎士頭盔的手指上,鮮血還在滲流。血色沿著那些古老的刀劍撞痕緩緩蔓延,最後染紅了雪白的袍袖。

祂恍若未覺走下祭台,長袍在石階上迤邐,無人發覺那些血跡,因為他們實在離神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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