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有為陀思想過辦法,彌補他現在的斑禿問題。
我把他抱去了樓上的偵探社找與謝野醫生,與謝野醫生一開始看到一隻灰不拉幾的狐狸還唬了一跳,下意識地拿出了砍刀:“要做絕育嗎?”
“……不是,來看看掉毛問題。”我在陀思成為第一隻公公狐狸前把他緊急救下。
與謝野醫生仔細地看了一眼掉毛斑禿到身上坑坑窪窪的狐狸,嘀咕:“我看到黑毛的時候還以為是森鷗外……”
陀思嚶嚶地假哭起來:“不是森辣雞,是費佳!”
“他掉毛怎麼了,一下子掉得太凶?”與謝野伸手把陀思的尖嘴掰開,仔細看了看牙齒,然後摸摸耳朵,看看眼睛,“看起來不是病理性的掉毛,你有沒有考慮過隻是因為夏天來了北極狐都要換毛?”
“確實考慮過,但是……”我為難地看著陀思身上的毛又稀稀拉拉往下掉,“他是在一天之內掉成這樣的,和彆的動物不一樣。彆的動物都是慢慢的每天掉一點,讓本來很厚實的毛逐漸變得稀薄。可費佳他……”
陀思說:“是森鷗外算計我!”
一頭銀狼悄悄地從醫務室的門縫裡鑽了進來,我驚喜地向他打招呼:“福澤先生!”
福澤諭吉熟練地擺擺尾巴,然後湊過來好奇地抬頭去看斑禿的白狐狸。陀思委屈地“嚶”了一聲,開始講述他被算計的始末:“這幾天森鷗外偷偷地給我送酒——”
我一瞪眼睛:“什麼時候的事情?!他去廚房偷酒了?”
陀思一臉白蓮,雖然因為斑禿,這家夥白蓮花的效果大打折扣:“是呀,他假裝給矮腳貓帶酒,剩了一點藏在店鋪的角落裡,其實就是引誘我找到。”
社長開口問:“你明知道那是誘惑你的,為什麼還要喝?”
陀思震聲:“對開了瓶的伏特加視而不見算什麼俄羅斯人!”
我:……也就隻有在這種時候能看出你是純種毛子了。
“喝了酒之後我發現我這具身體對酒精不耐受,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昏昏沉沉。在我昏沉的時候,森鷗外就把空調的度數打得特彆高,刺激我掉毛。”受害狐狸對著偵探敘述事情經過,“原本我的掉毛也會和正常的動物一樣循序漸進,但是就在昨天,森鷗外及其前下屬太宰治對我進行了慘無狐道的薅毛攻擊。他們手動把我身上的毛給捋了下來——”
與謝野晶子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所以呢?你掉下來的毛究竟是被拔掉的還是因為夏季本來就要換毛才掉下來的?”
我說:“是換毛。森先生的爪子做不到拔毛這種高難度動作。”
與謝野醫生衝陀思揮揮手:“動物正常的生理現象我治不了。”
銀狼社長還安慰他:“過兩個月就好了,我這幾天也掉毛。”
陀思指著自己黑了一片仿佛暹羅的臉:“你也斑禿嗎?”
福澤諭吉:啊,這,沒有。
我抱著陀思向與謝野醫生鞠躬致謝,順便問:“周末在海邊公園有夏日祭和花火大會,你們有沒有計劃去看看?”
“花火大會?”與謝野想了想,“唔,如果那天白天沒什麼特殊情況的話,我會去看看的。”
和偵探社的各位打過招呼之後,我帶著陀思下樓準備回到咖啡廳。天色已經晚了,在我離開咖啡廳到樓上偵探社找與謝野醫生的時候,我記得露西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在無人的消防通道內,我撓撓無精打采的斑禿狐狸的耳朵根,想安慰他:“彆難過了,我回頭去打聽一下有沒有治療斑禿的生發水,買來給你試試看——啊,費佳你看外邊,夕陽可真好看啊!”
消防通道樓梯間是有氣窗的,陀思慢慢直起身,順著我指出的方向望出去,看到的是被漸漸沉入大海的橙紅色日輪染為玫瑰色的海麵。大海在緋色的天空下泛起溫柔的波光,在海與天的交接處,太陽將金輝融化成盈亮的浩澤,橫濱港的黃昏被印染成了一場即將邀請星光共舞的夢。
陀思輕輕道:“立香,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我垂下頭去看他,狐狸身上還完好的白毛被落日也映出了和我的眼瞳一樣的赤橙。
“為什麼隻有人類能欣賞落日這樣的美呢?”
我一時間沒搞清楚這狐狸問的究竟是哲學問題還是科學問題,本能地,我按照自己直白到有點傻的思路回答了:“因為……因為人類總在追求比現有的一切更高出一些的東西吧?”
陀思用爪子輕輕地扒拉我:“因為貪婪嗎?”
“因為**,因為永遠不滿足。人類總想要創造些什麼,擁有些什麼,所以我們從樹上走了下來,學會使用前肢來握住武器和工具。從在岩洞的石壁上用碳棒作畫的那一刻起,人類就在不斷地創造屬於自己的美麗,自己文明,自己……紋樣。”我握住北極狐的爪子,慢慢地用大拇指摩挲他的爪墊,“在自然給予我們的繁衍生息循環以外,我們總想再探索些彆的東西,總在奇怪的地方拓展精神上的邊界,正是這一點讓人類區彆於動物,也正是這一點,能夠讓我們站在這裡,看著千萬年來不變的夕陽與海,說出一聲:好美。”
“很有趣。”陀思沒有把爪子抽出來,他揚起臉,葡萄紅的雙眼定定地同我對視。
這時候我恍惚意識到,似乎這是陀思卸掉平時那一副吊兒郎當陰陽怪氣的偽裝之後,我所見到的,在他眼中真誠最多的一次。
隻是,狐狸精的真誠會不會也是偽裝出來的呢?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決定不予深究,雙臂將陀思往懷裡摟得更緊些:“走吧,再晚的話,到家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咖啡廳的燈光在即將暗沉的天色下顯得尤為溫暖,我推開店門,拴在門角上的鈴鐺“叮鈴”作響,無論此刻正在做什麼,店裡的毛茸茸們都動作一致地抬起頭,聲調各異地喊:
“歡迎回來!”
我逆著夕陽最後的餘暉,迎著店內暖黃色燈光,仿佛身處兩個世界的交界。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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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花火大會隻有一天的時候,國木田和亂步在下班前來了一趟咖啡廳。他們蹭了杯咖啡的同時,通知我說,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要來把安吾接回去了。
安吾現在的理性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他原本的性格也逐漸在恢複的過程中展現了出來。他說話開始帶敬語,不太愛讓我摸,在某一天突然提出要自己抱著奶瓶喝奶。
說實話,在這樣的情況下把安吾交回去我也比較安心,畢竟他和剛來到我家時懵懵懂懂隻會啃腳的小熊貓崽子已經判若兩滾。政哥哥現在有時候還會蹲在他的豪華鳥彆墅裡頭唉聲歎氣,說什麼“孩子大了,不讓朕幫忙梳毛了啾”之類的話,可見安吾現在確實已經成長為了一隻可以自己衝奶粉的大孩子了!
8月23日下午,種田長官按照約定的時間把車停在了我家門口。
我拎著裝有安吾常用物品的小包走出家門的時候,門口那輛豐田車的副駕駛位車窗也緩緩地搖了下來,露出一顆金光鋥亮戴著墨鏡的大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