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天還是各色物品,今兒就被玫瑰酥占據全街。
黛玉挑起指尖在簾幕上開了一道縫, 從車窗往外看去。
她隻覺得自己看得人心的能力好像強了些。
之前都是要在彆人激動時, 才能看到蹦躂的字體。
可現在她若是凝視過去,也能直接看到心語了。
黛玉展眼往外一瞧, 就見短襟的小販笑容熱切地吆喝著, 而小小的字體從他頭上跳了出來。
天下還有這般好事, 得了銀子又有買賣!
英蓮和黛玉一同在馬車裡, 也有些愣神地看著外頭這一片熱鬨的玫瑰酥之地。
“昨兒還在和姐姐說這個, 今天外頭倒是買上了?難道世上真有神靈?”
英蓮揪了揪挽起的發梢, 帶著梨渦的臉上沾染了驚歎。
“就算有神靈,又哪會有求必應。”黛玉笑著將英蓮鬆散些的鬢角重新攏了上去。
她放下簾子, 想起昨天那金燦燦的心語漫天。這會不用猜,都能看出來是誰的手筆。
現在是送英蓮回去的時候, 黛玉也不多說。她隻讓丫鬟順著一條街下去買了許多玫瑰酥。
號稱開光過得、最正宗的、吃的能保平安姻緣的,各色稱號不一而足。
等這些都包好後,馬車到了甄家來接的地方, 黛玉就目送英蓮同著大包小包一道帶回去了。
而自己回程的時候, 黛玉又順路再買了一圈。
院裡石桌上,擺了滿滿當當的各色玫瑰酥。每件大小不一、連色澤都多種多樣。
甜絲絲的氣味在空氣裡彌漫, 黛玉一個一個點著算著上麵的種類, 瞧著美食心情都愉快起來。
連聽到寶釵來的通報,都沒有破壞她的好心情。
“林妹妹這一桌子,是要起玫瑰宴不成?”
寶釵剛進來就被一片的玫瑰酥占去了視線,忍不住調侃了一聲。
她本是不需要來念經的, 不過倒借著同為祈福的名義,經常往寺廟裡走。
“也是巧,我這會兒是給林妹妹送禮來的。”寶釵順著同在石凳上坐下了,又招手示意身後的鶯兒將禮物遞了上來。
那是一雙黃金的大雁,雕琢得惟妙惟翹。
它們立在猩紅錦綢之上,眼睛由黑寶石鑲嵌而成,難得的是連翅膀紋理都細致琢磨。
“這是我哥哥從南方搜來的,瞧著也頑皮可愛,特來送給林妹妹。”
“不必。”送未出閣的女孩大雁?這意思可不委婉。
黛玉目光從大雁那兒一晃而過,最後落在寶釵身上。
寶釵今天還是半舊的錦裙,不施粉黛的臉上帶著清雅。
黛玉細細看了她一眼,在寶釵彆扭地動了一下後,直接挑眉問了一句:“薛姑娘今兒也是過來祈福?”
“自然。”寶釵揉了揉帕子,麵上帶出一個笑。
而她頭上,黛玉目光停留了會,就見心裡話下意識地跳了出來:
自然不是。王家進展緩慢,我是來偶遇北靜王的
在突然問話的時候,對方大部分都會透露出真心話。
自己的能力果然增強了。黛玉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再多問。
她隻是覺得北靜王實在像一塊香饃饃。怎麼自己身邊的人,從王景到薛寶釵,一個個都盯著他。
黛玉在寶釵再次提起薛蟠的時候,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端茶送客的意思,寶釵還是懂的。
她哥哥讓說的話已經帶到了,寶釵便也不再緊追,隻是緩緩起身。
藕官這時候已經不在內院端茶倒水的伺候,而是在外頭澆澆水看看花,看著有些無所事事。
寶釵起身的時候目光瞥過周圍一圈,就看到藕官在一旁領著小漏壺灑水的模樣。
藕官並不用心,連水都灑出了些,花卉旁邊倒是濕漉漉的。
寶釵一邊告辭,一邊開口出聲:“太妃的祭奠很大,我也再去祈福一會,希望能得到庇佑。”
她嘴上對黛玉說著,眼裡卻是看著藕官,還微微笑了下。
想要祭奠就趁現在,被抓著了也可推到林妹妹頭上
黛玉看著這行墨綠色小字一個個跳到石桌上,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她不動聲色看著寶釵告辭了,又回了屋子,隻拿了本經書默默讀著。
透過支開的窗戶,黛玉可以看到院子裡的一舉一動。
而藕官在澆了花後,又舉著掃帚揮了幾下。等黛玉再次抬起眼,就沒看到她的蹤影了。
黛玉並不禁止藕官出去,看著人不見後,自己也慢條斯理地往管事婆子那兒去了。
她本是可以在一切發生前禁止藕官去燒紙。可這隻禁的了一時,禁不了一世。
再說了,自己在夢中平白承受了誤解,總要將那些原封不動奉還給他們才是。
黛玉隻一路走走停停,賞花看樹,這才到了寺廟裡榮國府管事嬤嬤們的地界。
管事婆子們沒想到黛玉會來她們院兒。本來在前廳打珠算賬的,一個個都連忙推位讓座,口中說著吉利話。
“怪不得今兒聽到喜鵲在叫,原來是林姑娘過來了。”
“我不過偶然路過,來要口茶喝。”黛玉隻是笑,謝絕了其他,又說自己乏了,就在後頭坐著歇歇。
前廳的管事婆子們便讓她去了,又再度算起賬來。
不過千金難得來一趟,嬤嬤們都精神飽滿起來,一個個算珠記賬支使著飛快。
進來報告的婆子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心裡都跳了一跳。
“不是說去拿私下燒紙的人?怎麼就你一人回來了?”
前頭的聲音傳了過來,黛玉在後麵坐著飲茶,她將指尖扣在桌麵上,隻默默聽著。
自己就在這兒坐著,是攻破流言最好的證據。
“我本來是叫著那小蹄子了,可沒想到剛剛林姑娘將她叫了去!這不恰好撞上了,我也是沒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