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修羅場(2 / 2)

可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般美人。

對方穿著素衣,一身淡色長服。自己從來不屑的白淨之色,卻襯得玉骨冰肌、翩若驚鴻。

烏發猶如雲墜,配以青簪。這時候她微微挑眉,隻露出明眸盼顧,倒越發顯得眉目清淺、脫俗出世。

尤三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隻覺得黛玉猶如九天仙子下凡塵,不該是此世間的人。

還是二姐在後麵追了幾步,拉扯了下自己的妹妹,才讓她反應過來。

“這是林府的千金,一同來道惱的。”

引路的婆子連忙為雙方解釋。她正要指著尤三姐介紹,就被三姐打斷了。

“賈府都在後麵,姑娘請自去吧。”說著,她婀娜地行禮後,就加快腳步離開了,順便還拉走了二姐。

二姐被扯得有些踉蹌,等轉過假山,才忍不住小聲喊道:“為何不一道走?我們也可結交一下。”

她聽過林姑娘的名聲。巡鹽禦史唯一的嫡女、榮國府的貴客、花朝宴的第一。

要是能結交了,那說出去都長臉。

她本來都準備好打招呼了,沒想到就被妹妹拉了開。

尤三姐隻是笑,一雙秋水眼宛若清波動蕩,笑得麵上都染了薄紅,顏色壓倒桃花。

“我何嘗不知道?隻是姐姐。彆說是林姑娘了,你看她身邊的侍女們,氣度都與我們不同。”

“她是真真的千金小姐,我們是什麼?不過是地裡的泥罷了。何必湊上去,害的她也臭了?”

三姐越笑越大聲,一時間胸膛都是起伏。她靠倒在自己姐姐懷裡,又深深平息了一下呼吸,免得不小心摔了。

尤二姐不說話了,隻是垂眸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摟緊了這個從來不讓她省心的妹妹。

黛玉可不知道這後頭的事。等到天色暗了些,她們才回到榮國府中。

也許是白天那個美人留的影響太過深刻,而後幾天,黛玉倒是夢到了她。

黛玉看到三姐準備婚嫁,又喜出望外收下定禮,隻將它掛在自己繡房床上。

她每日望著劍,秋水般的瞳孔中都是笑意。

自此我不再漂泊,終生都有倚靠了

三姐笑著笑著,眼裡就流出淚來。她一把抹去眼淚,輕輕將手放在劍上,又再次笑了出來。

她麵上的喜色太過亮麗,黛玉也忍不住替她開心了下,一起彎了彎眉眼。

而後是煙霧般的繚繞過場,直到有機靈的小丫鬟笑著來通報,說是三姐定婚人來了。

三姐喜出望外,隻以為是來娶親,正疾走幾步,就聽得聲音從外麵傳了來:“蓋因家中姑母定了弟婦,弟是來取回劍的。請賜回為幸。”

黛玉看著三姐登時頓在原地。她麵上還僵持著那個喜不自禁的笑容,隻是淚珠滾滾落了下來。

終究是地上的泥,何苦要去沾染上位人?

自己淫奔無恥,又那堪為妻!

一行小字從她身上一個個掉下,又摔碎在地麵上,濺起淺色的亮光。

黛玉歎了口氣,心下有些不忍。後麵的情景她都能想象的到了。

果然三姐自己退了定禮,當場以劍自刎。從此玉山傾倒難再扶、玉碎珠沉朝夕間。*

黛玉將目光往外望去,隻見有一株火紅的鳳凰樹,花枝綻放絢麗,猶如烈火熊熊燃燒。

-3-

等黛玉從沉夢中醒來,還覺得眼角有些漲熱。

她由著侍女們服侍洗漱,心中還在想著最後夢到的那株鳳凰木。

那樹開放地熱烈,自己似乎是見過的。

黛玉轉了轉手腕上的念珠,又在院子裡逗了一圈鸚鵡後,難得決定要坐轎子出去看看。

之前黛玉總是呆在府裡,要麼看書要麼作畫,都是安靜的。

紫鵑心裡曾暗暗擔憂過,這會兒看黛玉願意出去了,她也歡喜地連忙準備。

車轎侍女和暗中的護衛都備好,黛玉隻說繞著自己上京的路線過一圈就是。

珠纓寶蓋車在路上緩緩而過。京都街市繁華、人煙阜盛,各種熱鬨都隱約地傳了進來。

“冰糖葫蘆——”

“包子喲,熱騰騰的包子!”

“戲卦一首,有緣者來。”

直到外頭傳來炒瓜子的吆喝時,本來乖乖跟著的鸚鵡就有些坐不住了。

它撲騰了下翅膀,倒是也沒多大動作。隻偏頭用黑呦呦的眼珠期待地看向黛玉,又嘎了一聲。

黛玉笑著用指尖逗了逗鸚鵡,隻隔著紗窗向外瞧了瞧。

瓜子攤還沒看到,倒是一朵火紅的花飄搖而下,映入黛玉眼簾。

這花朵周身赤紅,宛如小把的火焰。等黛玉順眼望去,就看到那株烈焰般的鳳凰樹。

“一會給你瓜子吃。”黛玉心中有了計較,含笑點了點鸚鵡,就讓人找待客的樓閣歇腳。

周圍正有一家繁華高樓,後頭連著亭院,飛簷雕角,上飾金玉。

林府車轎便往那兒去了。

酒樓的管事本來隻是在二樓坐著,從窗沿遠遠往外望。一時間他看有華麗車轎過來,還不以為意。

直到看到上頭林府的標誌時,管事這才猛地躍起,差點將麵前的小菜都打翻了。

主子吩咐的貴客來了!

這個念頭在管事心頭竄起來。他連忙三兩步下了去,在店小二驚愕的視線中,自己殷勤地在門口候著。

這等轎車都是入了後亭,才會讓貴人下轎。

管事急急打發走了服侍的人,隻垂著眉眼自己上前。將車轎安排好後,又直接將人迎上最高層的雅間。

黛玉隻覺得店家分外的熱切。侍女都不必出聲,色色都已安排地妥妥當當。

她也是第一次入京城的酒樓。看管事心語,隻有熱情招呼,並不是藏奸的模樣,便隻當是尋常。

這時黛玉站在窗戶邊上,垂眸往下看時,正好就能見到預知夢中的那株鳳凰樹。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來,外頭是管事帶小二奉茶點伺候。

他們並不進來,而是一直候著。等到裡麵傳來應予聲,這才小心翼翼地低頭進去。

“玫瑰酥、甜絲棗、花蜜釀、薄清茶。”

管事親自低聲展示了,又奉起一個綾緞盤,上麵精細擺布著幾顆瓜子。介紹後又守規矩地退下。

鸚鵡展翅飛過去,隻啪嗒一下落在綾緞盤上,歡歡喜喜磕著香脆的瓜子。

黛玉發現這甜點竟都符合自己心意,看著就甜絲絲的,上頭還有宛如紅絲纏繞的收汁。

她在心中讚了下店家的妥貼,又向雅間掃過幾眼,倒是覺得有些眼熟。

就像是自己曾經來過一般。

這個熟悉感讓黛玉微微攏起眉梢,她將指尖扣在窗沿上,噠噠輕敲了兩下。

細細看過周圍,她又從窗戶展眼往外看。

從這兒遠遠眺望,倒是直接可以看到京城岸邊。

這會兒正是天高海闊,水波起伏,大船小船遙遙駛來。

黛玉的記憶一下子翻醒。這兒自己是來過的,不過不是現實裡來,是在預知夢中見過。

那是自己上京,做的第一個預知夢。北靜王就是在這兒,命令下人以車轎送自己入榮國府大門!

怪不得眼看著熟悉呢。黛玉這才發現自己現在站的,就是當初北靜王站的位置。

這是何等的巧合。

黛玉正微微思索著,而鸚鵡就撲騰著翅膀飛了過去。

“這是怎麼了?”黛玉一時斷了思緒,有些好笑地看著鸚鵡撲騰在自己麵前,抬起指尖轉而揉了揉它。

鸚鵡上下飛舞著,圓溜溜的眼裡帶了委屈,嘀嘀咕咕的嘎嘎聲響了起來:“好少!好少!”

黛玉稍稍挑眉回頭望去,才發現綾緞盤上的瓜子已經被嗑完了。

這種店家就是奉承量少精致的路線,可對於鸚鵡來說甚至不能解饞。

黛玉隻是笑,正要安撫它幾句,突然門那邊就直接傳來“吱呀”推開一聲。

之前進來都會有敲門等待,這會是誰?這樣無禮?

黛玉的動作頓住了,她抬眼望過去,居然看到了北靜王。

水溶英俊的麵上是一貫冷色,墨發稍稍束起,身上還穿著堂皇的朝服。

風從窗戶進來,將衣擺吹起飄揚,倒顯得他氣場磅礴,俊朗不凡。

不過從黛玉這兒倒是能發現,他原本冷若冰霜的氣勢愣住了,指尖一下子攏緊朝服,整個人簡直是呆立在原地。

一連串的金色字體騰騰騰跳了出來:

玉兒?

玉兒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會在這?這是哪兒?

“王爺?”黛玉看他滿腦子茫然的心語,一時莞爾,還是自己先開口喚了一聲。

水溶這才醒悟過來似的。他在原地磨蹭兩下,像是要進來,又像是要拔腿就走。

等對上黛玉的視線,他麵上的清冷還沒下去,耳根已經染了紅色。

“林姑娘。”北靜王的聲音壓得低低的,連聲線裡都帶上了僵硬。

他一時間不知怎麼回話,而頭上的金字在瘋狂地跳著:

是了。我之前下命所有資產與玉兒共享,店家看到林府標記才送玉兒上來

管事居然沒先通報!

現在玉兒看來,我就是個擅闖雅間的登徒子

這可怎麼解釋......

一個個的金字從水溶頭上冒出,又一個個像磚塊似的,哐當哐當重新砸回水溶頭上。

鸚鵡這時候也不哀嚎自己的瓜子,而是饒有興致地飛了過去。

它繞著北靜王轉了一圈,嘴裡嘎嘎笑著,幸災樂禍喊了一聲:“哦豁~”

作者有話要說:  鸚鵡:哦豁~

腦洞:女裝

水溶:(¥`·Д·〃)!!

謝謝 33052867、豬豬好鬱悶、一閃一閃 的地雷麼麼噠~

謝謝大家的支持,九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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