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沒有開燈, 窗簾拉開縫隙,園子裡的燈光帶來了一縷光線,海島上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此刻隻餘下滴滴答答的聲音。
秦謙拿起煙盒, 點燃一支煙, 一口一口抽著煙。
和她的感情進展太過於順利, 他的每一個動作,她幾乎都不排斥, 讓他不由懷疑,她和他是不是同樣有記憶?
這一輩子他有那麼多的時間, 可以慢慢追她,哪怕剛開始她拒絕, 他也無所謂。那麼沉重的記憶, 何必讓兩人一起來背負?
那一輩子的記憶如同這海上的暗夜, 讓人望而生畏。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他一直是保姆帶著的,看著弟弟被媽媽抱著, 他也想要。
看見他渴望的眼神,那個溫柔的女人, 伸手在他的頭頂摸了兩下, 讓保姆把他帶走。
他看見秦獲抱著弟弟笑得歡快, 秦獲走到他跟前,蹲下來跟他說:“想要我抱你嗎?”
他欣喜地點點頭,秦獲說:“你是我傷害一個女人的罪證,我不會疼你, 也不會愛你。知道嗎?隻要我愛你, 疼你, 就是在傷害她。”
那時候的他不懂,後來他懂了,再後來半夜裡他看見江媽媽從房間裡走出去,走到花園裡,一個人暗自哭泣。他偷偷跟著跑出去,遠遠地看著江媽媽。
她發現了他,擦了眼淚,走過來蹲下問:“為什麼還不睡?”
他盯著她看,忍不住叫一聲:“媽媽。”
這一聲“媽媽”,讓江媽媽的眼淚磅礴,她抱住他:“秦謙,我不該怪你,從來都不是你的錯。”
那是他唯一一次被她抱住,後來江媽媽情緒不穩定,再後來江媽媽死了,他連靈堂都沒得進,秦獲說:“彆讓他進去,素美肯定不想見他。”
周芸一來,她說:“素美姐就是天天看著他惡心,才短命早走的。給他找個地方,反正二樓是不能住了。”
他從二樓搬到了半地下室,從那以後,他的身上一直青青紫紫,江媽媽在的時候,沒有人叫他“雜種”“私生子”,從周芸來了,這就成了那幾個下人嘴裡的稱呼。
那一年夏天,才十來歲的他被周芸扔在大太陽底下曝曬,他已經眼冒金星,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穿著白裙子的小姑娘拖來了警察,”叔叔,他們是壞人,在虐待兒童。”
也是她爸爸的幫助,他的監護人被改成了沒有孩子的吳媽。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隻有她來秦家,會悄悄地來看他,給他帶點零食。
“秦謙,我問過我爸爸,他說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讀書,走出秦家。”
“嗯!”因為她的這句話,他很努力,考試得了第一,就盼著她來,可以給她看成績單。
一聲“加油!”是給他最好的鼓勵。
她幫了他太多,包括吳媽生病,也是她帶著他找到了她爸爸媽媽,吳媽才能繼續治療。
考上大學,他終於逃出了秦家。
大學畢業,有了一份工作,他把她放在最深最深的角落。
同一個城市裡,偶然遇見神采飛揚的她,越發讓他明白他們之間雲泥之彆。他很羞愧,居然會心裡藏著自己同父異母弟弟的未婚妻,越是這樣越是不敢抬頭看她。
聽見她家裡麵臨破產,他鼓足勇氣去找她,拿著自己的簡曆,問:“我能不能加入星諾?”
“不要了,秦謙,你現在有這麼一份工作,很了不起。你還是好好地工作,星諾現在風雨飄搖,你來了也解決不了問題。你好好生活,我會為你高興的。”她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
秦斐給他打電話,讓他參加什麼綜藝,還說沈薇會參加,原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心思早就被人看穿。但是他怎麼能這麼惡心,那不是他的未婚妻嗎?秦斐居然用未婚妻為誘餌,引誘他參加。他還是去了,至少被嘲笑也是兩個人,她不會那麼難堪。
他們都太單純了,被算計同處一室,他們雖然喝了不該喝的東西,自始至終,他都忍著沒有動她分毫。
當門被打開的一刻,她甩了秦斐一巴掌:“我會讓你如願的。”
她找到秦獲,跟秦獲說:“你欠我爸爸的恩,我不要你用錢來還,你把秦謙給我,讓他入贅沈家。”
聽到這個消息,他問她:“為什麼?”
“你入贅,就代表我不會嫁豪門,不會放棄星諾。而你,也算是還了秦獲的生養之恩。雖然壓根沒有狗屁恩情。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跟秦家沒有關係了。”
那一天,他們的婚禮上,賓客滿堂,燈光璀璨,聲音嘈雜。
賓客們詫異,沈家和秦家一直交好,沈薇和秦斐也算是青梅竹馬,這場婚禮早在一年半前已經定下,隻是原本的新郎是秦家的繼承人,居然換成了他這個廢物。
難免讓人唏噓感慨:
“沈家為了這個婚禮,也是死撐麵子了。”
“沈德明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兒,從小寵到大,嫁了這麼個廢物,恐怕心裡難受死了。”
“便宜了秦謙那個廢物。要不是沈家敗落,他能有機會吃到天鵝肉?”
“秦家也太不地道,秦獲當年落難的時候,沈德明可是拿了全付身家給他做擔保,這會兒沈家落難了,連換新郎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秦斐那麼優秀當然要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在金錢麵前,曾經的情義算什麼?”
這些議論,他聽在耳朵裡,他也知道這場婚禮不能當真,不過他心裡是當真的,能和她有一場婚禮,他死都甘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