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咬起唇,她麵上微燙。
她不可能開口跟薄以慎說她要在太子府再呆多少日。
雖然容衍對她不錯,但哪有做客做這麼久的。
她也不可能一直心安理得的呆在太子府,反正她可以先跟薄以慎走了,問清她的身世,再跟薄以慎提出她要回月山。
他一個小叔,又不是她親爹,哪裡管得住她到底要去哪。
沈蕪心下已有決斷。
沈蕪:“我還未收拾行李……”
“一炷香的時間可夠?我在這等你,你先去收拾。”
說完,薄以慎看向容衍:“太子可聽清?”
容衍不搭腔,他腳步微動,緩緩走到了沈蕪的身前。
容衍凝向沈蕪的那雙黑眸深得不可見底,他正一字一句問道:“何必急於今晚?”
“我呆你這都快十日了。”
沈蕪咬起唇,小聲解釋道:“之前答應跟你來,也是因為那兩件事……現在都解決好了,我也不好再繼續呆了。”
容衍臉色冷沉,嗓音夾冰:“怎麼不好繼續呆?”你就半點都不留戀孤嗎?!
找未婚夫、月山刺客這兩件事一解決完,就要走?
他是無法阻攔薄以慎帶走她,人叔侄關係他斬不斷,但他要再留她多日,完全可以做到。
偏偏……
容衍慍怒不已。
他以為沈蕪不會急著走,於是耐著不悅,冷冷聽薄以慎跟她說完那些話。
誰知,她直接被彆人言兩語就說動,竟對他沒有分毫留戀,似乎一刻都不願多呆。
許管事幾乎不敢抬眸去看太子的臉色。
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太子如此動怒。
沈蕪張了張唇,她杏眸瑟縮了下,似乎有些被容衍身上的怒氣給嚇到了,她輕絞手指,輕聲道:“容衍,你彆生氣。”
“你也知我在生氣?”
容衍看向沈蕪,難得輕聲:“既知我生氣是為何,就不要再繼續惹我生氣。”
薄以慎目光微有幾分審視地落在太子容衍身上。
容衍對他這侄女的態度,實在有些讓人玩味。
薄以慎聲音微沉,“時辰不早了,太子還是快些讓臣的侄女前去收拾行李。”
沈蕪咬了咬唇。
她當然知道容衍在生氣什麼,也知道她要怎麼做他才不會生氣。
容衍剛剛特意讓她呆在書房,不讓她跟他來前廳,就是不想她被薄以慎接走。
她分明可以多呆太子府一些日子,但她沒有。
落在容衍眼裡,就是她仿佛連一刻都不想多呆……
而且容衍未打斷薄以慎那些話,就是篤定她今晚不會就這麼直接跟薄以慎回府。
沈蕪行李不多。
她來太子府帶了什麼,這次也就帶走了什麼。
想了想,沈蕪還是將那個小匣子以及容衍給她的那枚金葉子令牌留在了桌上,沒有將他們帶走。
許管事微微有些意外太子他竟然沒有送沈姑娘出府。
當然,太子身份尊貴,若送沈姑娘出府,也的確過於紆尊降貴。
容衍已經走到了西院門口,屋內還亮著瑩瑩燭光。
他邁開步伐,踏進了屋內。
一進門,容衍就見桌上靜靜躺著一個小匣子。
以及那枚他給她的令牌。
容衍神情變得晦暗。
浮現在容衍眼前的,就是沈蕪當時不舍地抱著這個小匣子,仰眸輕聲問他:“那這個……我是不是該還給你?”
當時,容衍眼底難得劃過極淡的笑意,說:“好好收著,給你的就是你的。”
聞言,她開心地彎起了那雙杏眸。
但現在……
她將這小匣子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是覺得自己生氣了,所以她就不好意思再拿了?
她還真是,會惹人生氣。
容衍黑眸裡滿是鬱色。
容衍摩挲起手中那片薄如蟬翼的令牌,稍一用力,就將之捏緊在手掌心中。
許管事愕然出聲:“殿下,您的手指……”
太子的手指被那片令牌割傷,眼下正一滴一滴往下流血。
但太子渾然不覺,他精致的眉眼仿佛凍了寒霜,雖未有言語,但顯然已動怒至極。
許管事在心底哀歎,這沈姑娘怎麼回事啊,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想跟太子劃清界限,太子也是,這怒得也太不尋常。
容衍緩緩鬆開手掌心,低下眼,就見那枚金色的令牌上沾了些許血跡。
容衍極輕地笑了一聲,似乎已經消氣了。
隻見容衍神情如常地淡聲道:“孤也不過是瞧她有意思,長得合孤心意,順手養在府中解悶逗趣罷了。”
“走就走了,難不成孤還得求她回來?將人搶回來?”
“明日讓人將西院鎖了吧。”
“府上再無沈蕪此人,往後也都彆在孤麵前提她。”
容衍掀唇,冷冷道:“她實在惹孤不快。”
容衍拋下這幾句話,旋即轉身離開。
若不是太子的手指還在滴血,許管事都覺得太子似乎未曾動怒過。
當下許管事更是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出聲讓人來給太子處理傷口。
許管事沉默地跟在太子身後,心下越發捉摸不透太子眼下到底是何態度。
似乎、似乎是不在意沈姑娘了吧?
畢竟沈姑娘已惹太子動怒,心中不悅。
*
夜已深,月光皎潔。
寂靜的官道上獨有一輛馬車駛過,沿路響起噠噠的馬蹄聲。
若是之前,沈蕪已經在西院睡下了。
但她現在正跟薄以慎同處一輛馬車之中。
沈蕪一上馬車,就猶如避瘟神一般,一屁股坐得離薄以慎遠遠的。
沈蕪還以為薄以慎會馬上開口跟她說身世的事情,沒想到他什麼都沒再說,甫一坐定便闔目養神。
沈蕪不由又悄悄挪了挪身子,拉遠他們之間的距離。
但馬車再寬敞也寬敞不到哪裡去。
沈蕪挪了半天,最遠也隻能挪到車門口。
“再挪,你就要掉下馬車了。”薄以慎的嗓音裡沒有什麼情緒,似乎就隻是好心提醒她這麼一句。
薄以慎冷不丁出聲,驚得沈蕪身形一僵,她那雙杏眸略有些不滿地朝他投去了一眼,就見薄以慎仍閉著目。
這人都沒睜開眼,怎麼知道她挪到馬車門口了?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薄以慎這才不鹹不淡地撩起眼皮,他的眼尾狹長,深棕色的眼眸猶如深潭。
“坐過來一點。”薄以慎說。
見沈蕪動都不動。
薄以慎意味不明地問道:“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