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被氣急敗壞的帝王抬腳踹在屁股上, 沒有半分驚慌。
劉徹嗔怪:“少跟朕作怪。朕可告訴你,那小子不好糊弄。”
霍去病甚是得意:“那是自然,陛下您也不瞧瞧打算糊弄的是誰!”
劉徹:“嗬。”
這一聲冷笑, 叫霍去病稍微收斂一些, 連坐姿都規矩許多。
皇帝陛下這才攏了攏大袖,輕咳一聲拋出正題:“朕聽繡衣直指來報, 這小子多半已經看破仲卿和皇姊的關係了。他試探仲卿, 試探你, 都是想要尋些眉目出來,不能叫他再繼續下去了。”
如今大業未成, 大皇子尚才五歲, 不足以立為太子。
朝野,夷狄, 諸侯各國之間都在虎視眈眈,還是得求穩。
劉徹心中這般想著, 食指輕輕叩響書案,開始給霍去病安排活兒乾:“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 你去, 想辦法讓人抓你的小辮子,最好過幾日,全長安都知道你有個兒子養在仲卿家中。”
到時候,比著年紀一打聽,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霍去病瞪了眼:“臣上哪裡……”
“隨你。這種事兒還要朕教你?”
“……”
行,你是皇帝你說了算。
小霍興致缺缺的點頭,尋思著是不是真的得去那種地方晃悠幾圈。
嘖。
沒去過啊,要不還是叫上杜大一起吧?
瞧著少年一時不吭聲,劉徹又道:“你也是, 明知道朕對你有安排,還偏要借機將丞相家的幼孫打一頓出氣。他多大你多大,丟不丟人?”
霍去病早就給自己尋個擋箭牌:“公孫南一可是欺負無憂和登兒的緊。”
“那他活該。”
“……”
殿中,四喜輕咳一聲,劉徹這才收斂幾分,冠冕堂皇道:“去……你去給朕好好反省反省,還有朕方才說的事也要儘快辦!彆總想著肆意任性,讓朕跟在後頭,淨是處理禦史參你那一本。”
霍去病:“陛下的黑鍋不也扣在臣頭上了,彼此彼……”
話沒說完,被劉徹蹬了鞋子丟他。
少年郎嘻哈笑著躲開,從案幾上順手牽羊拿走倆澄黃的杏子,衝劉徹拜彆後,溜出了未央宮。
來宮中走一趟,他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斜陽拉長了影子,搖曳在漢磚上。
霍去病啃著杏兒,想到方才劉徹提起的兩件事,拍拍手丟了杏核兒,便又打算往公孫丞相家走一趟。
他桀驁是一回事,愛跟陛下玩鬨又是一回事,但這兩者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下。
彆給劉徹找事兒。
少年侍中搖搖頭,決定將兩件事合二為一,給公孫弘送個雙喜大禮包。
他說去便去。
漢時的長安城,帝王居所與街市並無嚴格的分界線。順著未央宮一路北行,便是九市、官府、府第與一百六十閭裡交相排布。
而丞相府不必往北走那麼遠。它就夾在未央宮與長樂宮之間,背倚武庫,東側則靠著建章街。
漢時當街不設門,丞相府的大門朝南,霍去病的腳程兩刻鐘便也到了。小霍進了門,也不叫人通傳一聲,自個兒閒庭信步,將丞相家仆遠遠甩在身後。
正廳內。
公孫弘正聽著兒子公孫度在耳邊抱怨——
“阿父,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南一被他霍去病打成那樣,您聽聽哭得多慘,孩子都不願去學堂了。”
上首的公孫弘半眯著眼,鶴發雞皮,早已過了杖國之年(70歲),身子骨瞧著卻還相當健朗。聞言慢悠悠睜開眸子,目中的光卻是冷的:“他該打。”
霍侍中是個什麼性子,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那霍去病瞧著桀驁不馴,內裡卻有分寸,必不會真下手;相較之下,你兒子的表現才是真辱沒了公孫家門楣!”
公孫度被他老爹一噴,也縮著脖子當起了鵪鶉。
老丞相歎口氣,他在朝中長袖善舞,才得了這份封侯的榮耀,不想子孫實在不爭氣。
也不知是南一這回是湊巧,還是早就被人算計去了。
若是算計,這背後之人又是什麼意圖?
霍去病在屋門外頭光明正大聽著,見屋裡沒人說話了,才食指扣了扣門框笑道:“公孫丞相如此高看,去病倒是要心生羞赧了。”
公孫弘看著這人絲毫不客氣的闖進來,行了個武將禮便擅自擇榻而坐,哪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丞相眼角抽搐:“霍侍中造訪,不知有何貴乾?”
霍去病:“陛下著我來探望令孫的傷情,順道,再給您澄清那樁莫須有的傳聞,好請您高抬貴手。”
這話本是透著股子客氣,可經由小霍的嘴說出來,怎麼聽都像是威脅。
公孫弘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陛下這些年步步為營建立起的內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