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遇重大政事,內朝中人便隨陛下於宮廷內商議策略,如衛青、霍去病這樣的將軍近臣自是在其列,除此之外,帝王身邊還設了掌司筆劄的尚書。
這些親信構成新的決策圈,導致了相權就此被削弱不少。
因此,他這個丞相當得不過一副空殼罷了。
公孫弘客套:“豈敢。”
嘴上這麼說,但霍去病小嘴叭叭解釋的時候,老頭兒心裡仍下了決定,待會兒就寫奏本參你!
霍去病眼見魚兒咬鉤,笑著提醒:“說了這麼多,丞相若非要一意孤行,可須得拿出證據才是。”
否則,他該怎麼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哦。
*
端午當日,氣溫稍許降下來一些。
長平侯府內準備了好幾日,此刻,隨處可見高掛的五色繩縷隨風飛舞,艾草和菖蒲熏出來的氣味遍布,就連衛無憂的小香囊裡也裝著這兩樣東西。
這香囊是陽信做了十幾日,才堪堪趕製出來的。雖然針腳七扭八歪,衛小四卻當個寶貝似得整日不離身。
此刻,小豆丁捧著臉大的角黍,吃得津津有味。
他特意要了些後廚自己整好磨平的紅豆沙,裹在米裡,淋上蜂蜜,在冰裡頭稍微鎮上片刻,簡直是夏日的美味。
兄弟四個埋頭苦吃半晌,不知誰先開口問:“今日端午,怎麼不見表兄來,往年這會兒早都到了。”
衛無憂鼓著臉頰搖搖頭。
從上次書肆打人之後,他就沒見過霍去病本病了。
四人麵麵相覷,隻當霍去病練兵忙,畢竟進來阿父也忙進忙出的。
沒有人知曉,喬裝改扮的小霍此時正拉著杜大在逛妓館。
建章街北端,煙花女子慣來雲集於此。
霍去病與杜大肩並肩,走在一群女色之間,好像兩個機械的提線木偶。
杜大小聲咬耳朵:“你上次還說請我吃酒,這哪是吃酒!”
霍去病更暴躁,牙縫裡擠出倆字:“閉嘴。”
他怎麼知道,這地方比深入匈奴還難搞啊!
對麵酒肆中,臨窗鬥酒的衛青搖搖頭,隻覺得外甥這演技,屬實差了些。
也不知,能不能騙過公孫丞相呢。
……
端午之後小半月,便是夏至。
暑熱伴著蟬鳴,擾人清夢,衛無憂從後半夜便睡得不安寧。
小豆丁近日胃口不好,許是到了快換牙的年紀,總覺得下牙的乳中切牙開始有了輕微晃動。
他從小對換牙有些心理陰影,因而吃東西都小心翼翼起來。
天蒙蒙亮時,衛無憂便被奴婢們拉扯著起身,穿衣洗漱,預備出行。
夏至祭祖,漢時自有一套流程。為此,衛小四今日從裡到外裹了幾層,都是長衫,實在熱得緊,隻能偷偷撈起袍底扇一扇。
瞬間從開襠袴涼到心底。
很快,劉據的車駕停在長平侯府門外,衛無憂在宮中宦官的示意下登上安車,鑽進去一瞧,謔,劉小據穿的可比他嚴實多了,大熱天的孩子裹成個肉粽子,還是黑色,小臉熱得通紅。
衛無憂咋舌:“據表兄,車內沒有旁人,你先撩開透透氣吧。”
劉據一開始不肯,但見衛無憂毫無正形的放鬆姿態,也忍不住跟著開了小口透透氣兒,沒多久臉便不那麼紅了。
衛無憂看看外頭的日頭,問:“表兄,今日氣溫炎熱,我們大概一來回要多久呀?”
劉據歪著腦袋想了半晌:“要去的地方統共有七處,怕是日落之前才能回來了。”
衛無憂:?
什麼?你再說一遍?
小蘿卜丁這是打出生以來,頭一次接觸祭祖事宜,還是皇家祭祖。
他自然不知曉,漢承亡秦宗廟之製,每帝即世,輒立一廟,人稱“多廟製”。
聽名字就知道,這祖宗拜起來,費人得緊。
多廟也就算了。
衛無憂硬著頭皮跟上劉據,一個一個拜過去便好。可是在這個基礎上,西漢皇室此時還有個挺奇特的習慣——
便是生前立廟。
這就意味著不止祖宗們,連劉小豬這廝都有廟。
猜到衛無憂或許不知情,劉據開口解釋一番,又感歎道:“像前頭幾位祖宗還好說,都是設在長安城內的京廟;可到了大父開始,宗廟就立於陵寢附近,叫陵廟,還有阿父的龍淵宮……”
衛無憂:???
等等,你最後說的那個也是祭祖?
你的祖宗我的祖宗好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