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亂糟糟雞窩頭的小無憂歎了口氣。
怎麼都覺得,他跟霍去病把父子劇本拿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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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書肆休沐。
衛無憂清早起來,先去瞧了瞧新得的乙醇。經過半日的反複蒸餾之後,純度已經達到95%左右,隻不過實在耗費人力,這麼久也才得了一小罐。
小蘿卜丁正琢磨著要去灶頭上,提前準備葫蘆雞的製作材料,就被刺兒帶來的消息絆住了。
刺兒今晨回了趟長平侯府,本是為了給長寧傳話,安排在莊子上造實驗點的事情,沒成想,卻得了一樁壞消息。
三公子衛登昨夜突發惡疾,今晨起高熱不退。府中疾醫已然換了三波,卻不見絲毫好轉。
衛無憂一聽,頓時將葫蘆雞拋在了腦後。
他這位三兄一向身身體底子差一些,比起阿父衛青,更像他那個弱柳扶風的阿母柳氏。
衛登小時候也曾發過一次熱,正是因為久熱不退,這才叫全府上下對他的飲食起居都更多了一份細致。
怎麼他才從侯府出來沒幾日,三兄就病了呢?
衛無憂蹙眉,問刺兒:“三公子可還清醒著?”
刺兒搖搖頭,喘著粗氣,應當是得了消息便爭分奪秒跑回來了:“先前還醒過幾次,聽說這一個時辰燒的糊塗,再未醒過。”
燒到這種程度,用中藥降溫就太慢了。
衛無憂幾乎瞬間就想到了剛蒸餾好的乙醇。如今隻有一罐,配上三分之一的蒸餾水混合,也就能得到75%的醫用酒精了。
但用來降溫的酒精還得度數更低一些,最好在50%才好。
用酒精擦拭身體物理降溫,不知還能不能對衛登產生效果?
小蘿卜丁想著,腳下急忙往鬆林院趕,嘴上有條不紊吩咐:“刺兒,去叫人準備一個大木桶,裡頭放上清水,水中放一隻碗,和先前製白酒的法子一樣,將小碗中的蒸餾水收集起來,快。”
刺兒手腳麻利去辦,衛無憂則親自跑回去,尋了那罐乙醇來。
量雖不多,配製成酒精送去,應當也夠衛登用了。
衛無憂這頭緊鑼密鼓的籌劃製作著,為了更快給侯府把東西送去,他又尋了霍去病。
要問誰的馬最快,可不就是小霍了。
霍去病聽聞三表弟病了,而小無憂似乎有奇怪的解決辦法,二話不說撈起小孩兒就走。
衛無憂被他這位沒譜的新阿父夾在胳膊肘裡一顛一顫,耳中嗡嗡,聽他喊人吩咐;“備馬,快!”
快馬一路疾馳在閭裡之間。
衛無憂看著道旁的樹生出殘影,飛速向身後消失不見。很快,馬兒嘶鳴一聲,停在了侯府大門外頭。
衛登隨柳氏住的偏僻一些,這母子倆都喜靜。平日不覺得遠的路,此時,衛小四隻覺得兩條短腿不夠用了。
還是霍去病看不過眼,撈起人扛在肩頭,大步流星便往內院趕去。
偏院內,疾醫們商議用藥的聲音,摻雜著柳氏小聲抽泣的響動傳入耳中。
衛無憂順著霍去病的大腿滑下去,跑到床邊,安撫柳氏道:“沒事兒的,如夫人。用此物擦身多次,當能降些高熱。到時候再配合上疾醫們的用藥,一定能治愈。”
柳氏弱弱:“當、當真?”
衛無憂點頭,不由分說要給衛登擦身,卻被一疾醫攔住;“小公子此舉不妥。此物聞來似酒,怎可擦身?”
這倒也不怪他們。
西漢時期,酒的提純力度小,保鮮差,擦在身上隻會黏膩,並不能通過酒精蒸發帶走大量的熱,以達到降溫的效果。
衛無憂來不及與眾位疾醫解釋,開了罐罐便取上一塊紗布,奮力地撅著屁股給衛登擦起來。
他記得,酒精擦身不易大麵積,而是集中在大動脈搏動處的腹股溝和腋下兩處,頸部兩側也可少許,通過多次擦拭帶走大量餘熱,以圖達到降溫的效果。
霍去病這回學聰明了,觀察半晌,總結規律後,示意小家夥靠邊,他來接棒繼續擦拭。
如此反複多次,立在一旁的三位疾醫中,有兩位細細觀摩逐漸露出學習思考的狀態,隻那位一開始反駁的老者依舊搖頭:“荒謬!荒謬!府上三公子若有個好歹,可與醫者毫無關係,到時莫要斥責老朽的藥無用!”
衛無憂瞧見衛登的臉沒那麼紅,囈語的症狀也有所好轉,這才有功夫搭理這位過於頑固,不願意接受新事物的疾醫。
“行醫之道在治病救人,醫者多思多辨,與時俱進,方能查漏補缺有所進益。”衛無憂一張小臉滿是嚴肅,隨即又轉為笑顏,打了個囫圇道:“此為一位雲遊醫者贈言,這法子便是他教的,今日便將此言轉贈給諸位。”
場中一時錯愕靜謐下來。
衛小四不再理會他們,湊到了迷迷瞪瞪轉醒的衛登身邊:“三兄如何?”
他這是一時高興,忘記了輩分變化。
床上燒糊塗的衛登卻沒忘,氣若遊絲道:“是,是三表叔……”
衛無憂:“……”
眾人:“……”
得,看來還沒燒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