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一帶初初入夏, 燥勁兒上來,氣溫倒是沒那般高。
霍去病推辭不了劉徹的一番“關懷”,帶了兩個小黃門, 從未央宮出來,打馬徑直趕往長平侯府。
衛無憂這會兒已經在午睡了。
小家夥這幾日常看那些枯燥的知識,實在太累, 一沾床便沉沉睡了過去。
等霍去病帶著禦賜的小食進到院中,他還睡得香甜。
小霍放輕了手腳,問一旁打著扇子的小僮:“小公子睡了多久?”
刺兒:“約摸一個多時辰了。”
霍去病笑了,笑完又有些心疼。憂兒年紀還小,總這麼用腦子,會不會最後變成阿光那般。
瞧瞧會耍寶賣萌的可愛兒子, 再想想過於冷靜睿智、在他麵前做什麼都無處遁形的霍光, 霍去病發愁了……
嘖, 這可不行啊。
小霍當即上前,坐到床邊, 用手輕輕戳了戳衛無憂的小腦袋:“無憂, 起來了。看看阿父給你帶什麼回來。”
衛無憂眼都沒睜開, 揮揮小肉手扇了扇霍去病:“帶……帶豬豬,不看。”
“有, 不僅有豬還有雞鴨魚羊,你平日愛吃的都有!”霍去病扶著小無憂後腦勺, 將人撈起來,直接給端到了案幾旁, “快醒醒,睡了這麼久肯定餓了,吃點喝點, 補補腦子。”
有一種餓,叫你爹覺得你餓。
衛小四聽著霍去病在耳邊絮絮叨叨,再迷糊也睡不成了,打著哈欠軟趴趴睜開眼。
一小碟豬腦花兒率先映入眼簾,拌了麻油和茱萸辣,還放了些小蒜碎作點綴,紅紅綠綠的,瞧著倒是挺有賣相。
可這是豬腦啊。
衛無憂小盆友嫌棄臉:“以形補形,阿父是要讓我吃成豬腦子嗎?”
霍去病訕訕摸了摸鼻子。
這又不是他的主意!要是他弄,就烤羊肉串烤魚烤雞了,也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非說無憂喜歡豬肉,還特意命了沛郡(四川)的庖廚做這豬腦花……
霍去病有意跟兒子解釋,但想起回長安的路上答應過憂兒,不把他賣給陛下。
未滿十八歲的冠軍侯左右為難。
其實,去上郡帶的人馬多,這事兒並不好隱瞞;再者,他也不確定陛下有沒有派新的繡衣直指暗中跟隨。
霍去病向來擅長複雜的問題簡單化,暴力解決了事。隻略一合計,他就將此事主動捅到了劉徹麵前。
事實也如他所料,君臣嬉笑怒罵間,就大事化無了。
可是,說得再好聽,他都違背了跟無憂的約定。
霍去病一想起兒子滿臉認真,跟他“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心就顫了顫。嘿,英武不凡的冠軍侯竟然退縮了。
霍去病開始醞釀:“咳,這不是我點的。”
衛無憂一臉懷疑:“確實也不像是你的口味,那是誰啊?”
“是阿光。”
衛小四:?
原來未來的權臣大佬腦子好,竟是這麼來的?
半信半疑的小蘿卜丁有些動搖了,他又多看了豬腦花一眼,再看看小雞啄米點頭狀的霍去病,決定把目光轉向其他的菜肴。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碟羊鞭(公羊生殖器)。
大約是為了遮掩氣味,這東西還是特意燒烤過的,放了挺多孜然和茱萸。
衛無憂不可置信地指了指羊鞭,再用食指指向自己:“羊鞭?給我的?”
霍去病:“……”
有一丟丟懷疑陛下的蠍毒沒清乾淨,竄進腦子了。
既然已經扯了一個謊,遵循慣例,他就得扯出一堆謊來填窟窿。
於是,小霍痛心疾首道:“不,是給舅父的。”
衛小四:?
所以衛青爹爹在悄悄補腎咩?
六歲的小無憂不好騙,但是人類的靈魂永遠追逐八卦。
衛無憂頓時就陷入了各種腦補猜測中,不亦樂乎。今天可真是狗仔狂歡日,怎麼就知道了這麼多八卦秘聞呢。
霍去病背後這麼編排他舅父,屬實心虛,生怕衛無憂再問出什麼令人噴飯的話來,連忙招呼小家夥:“彆說了,快吃,涼了就不好用了。”
劉徹賞賜的吃食擺滿了一整張案幾,五花八門,總體是以溫補為主的。
衛無憂獨自吃不完,索性給衛家上下一人分了幾道菜送去,和霍去病隻留了幾樣。
陽信長公主院裡。
衛青正在此處歇息用茶,與公主閒話家常,就看到新鮮的羊鞭盛在托盤中,一路被大搖大擺送了進來。
刺兒興高采烈:“將軍,這是表公子和小公子的心意,您慢用。”
衛青……衛青一口老茶噴了出來。
刺兒來去如風,瞧著大將軍的臉色不對,放下東西就遛了。
殿內安靜如雞。
衛仲卿輕咳一聲,去看陽信長公主,發現公主竟然在笑話他,頓時急了。
“去病這臭小子,定是拿我尋開心。等回了軍營看我怎麼罰他。”
陽信淺笑,將大將軍的茶碗取來,吩咐憐月:“將軍說的對,沒大沒小,太不像話了。這茶涼了,去給將軍換杯枸杞人參茶來。”
衛青:“……”
那茶不還冒著熱氣嗎……
……
衛仲卿一言既出,回了大營,便以練兵為由給了霍去病點小懲罰。
整整三日下來,小霍這樣的鋼筋鐵骨,都累倒在地上成了小趴菜。
大帳內。
衛青高坐主將位置,霍去病坐沒坐相,靠倒在席子上。單獨舅甥兩人的時候,他言談舉止便沒那麼講究。
小霍:“舅父,您這是赤裸裸的報複。”
衛青斜他一眼:“想吃羊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