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信一改氣勢,開始哭弱:“陛下,還請陛下收回這九錫之賜吧,為這事兒,無憂已經不吃不喝兩個時辰了。”
劉徹:“……”
那不就是好好的。
衛青也幫腔:“不理人,對著個牆角,瞧著讓人心疼。”
這夫妻倆一唱一和,叫衛皇後雲裡霧裡,柔聲請人入榻坐下,才問:“這是怎麼了,誰欺負無憂了?”
衛青不答,陽信也不答,齊齊將目光投向敬愛的皇帝陛下。
劉徹這回總算有些羞恥感了,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狡辯道:“朕也是一時高興,就賞了無憂九錫之賜,誰知道這臭小子反而……”
衛子夫輕攏眉頭:“陛下。”
衛子夫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語氣說過話了,唯一的一次,是在她當上皇後之前。
那日,她剛剛誕下皇子。
劉徹被這麼當頭一喊,想起了當年答應過皇後的事情。
無憂,無憂。
這名字本就是他的保命符。
皇帝陛下訕訕:“既然惹了無憂傷心,那就不算是禮。索性旨意還未下發,朕改了便是。”
衛青與陽信演戲演全套,又向衛子夫告起了狀。
“唉,憂兒這小身板,要上書肆,還要給他老姨父陛下準備這準備那,哪裡能長身體。他也真是瞎操心,陛下身邊那麼多能人,哪裡就缺一個他了。”
劉徹望天看地,就是不看皇後的黑臉。
說實話,他還真挺缺這麼個小豆丁。
閒話家常許久,衛青夫婦總算滿意離去。
而劉徹,再一次感受到了妻兒似有若無的冷暴力。
……
長平侯府內。
衛無憂小朋友用著食官長特意準備的“加餐”,總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衛青出門前,擔心兒子自己待著難受,還特意叫人去霍府,將兩位表公子請來。
霍去病人在軍營,一時半刻都趕不回來。倒是霍光剛剛下值,聽了長寧將前因後果轉述一遍,眼神暗了暗。
這位陛下倒是比他想的還要心思複雜一些。
霍光有些擔憂起小侄子了。
一路快馬進了長平侯府,霍光就看到衛無憂肚子吃得渾圓,正直挺挺的躺在獨榻上頭,百無聊賴的透過窗戶數院中栽植的六月雪。
“一片雪花,兩片雪花,片雪花……”
霍光歎氣,揮手叫刺兒帶人退出去,徑直坐在了獨榻邊的地上:“不開心了?”
衛無憂眼皮顫了顫,瞧一眼守在身邊的霍光,仿佛有了靠山一般,語氣就有些委屈起來:“當然了。光光叔父,如果是你你能高興嗎?”
霍光彎眸:“那還是你聰明,光叔愚笨,想不到背後的意思,自然不會不開心。”
衛無憂才不信呢。
你霍光要是愚笨,那我和兩位阿父成什麼啦。
霍光見小家夥的狀態沒有他想的那般差,舒了一口氣。兩人就這般靜坐一會兒,衛無憂還是有些想不通:“你說陛下他乾嘛突然這樣對我。猛火油櫃也是他要的啊……”
霍光眼神一黯。
劉徹的想法他怕是猜到幾分,不隻是什麼試探,應當與儲君之位有關係。
但這話卻不好跟小侄子講,畢竟一說,他不就暴露了。
隻要秘密沒說破,那它就還是個秘密。
霍光正躊躇著,垂眸看到小家夥的神色,忍不住心疼起來。
這些日子觀察下來,他已經確認,無憂有六七成可能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這麼小的孩子,就要儘力體察長輩的想法和情緒去做事。仔細算下來,竟比他和兄長都要辛苦一些。
他明明就是個十分招人疼的孩子啊。
霍光想到這裡,便將什麼秘密和演戲都拋到了一邊。
外頭天已經黑下來,初夏的夜空中有了許多明滅可見的星。
桃樹當頭,有一對靠的很近的星星,仿佛雙子星。
霍光指向他們,輕聲指引道:“你看那對星,一顆很亮,一顆略顯黯淡。”
衛無憂歪著頭:“誒,我看到啦。”
“它們湊在一處,就會襯得對方越發明亮或黯淡。若那顆星收斂不住鋒芒,就該學著教另一顆星也會發光才是。”
衛無憂看著星星琢磨良久,驟然反應過來之後,一骨碌爬起身來,震驚地看向身側的大佬叔父。
小仙童結巴問:“光、光光叔父,你什麼時候……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