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憂畫圖紙的時候, 已然料到會惹得皇帝陛下不高興。
但他還是這麼乾了。
刺兒打著扇子,在旁無腦捧場道:“公子,您給陛下畫的肖像真好看啊。”
他說的是那副諸葛亮像。
衛無憂小盆友就比較皮了, 笑道:“你說哪幅畫像?”
刺兒沒聽懂, 南風倒是麵色複雜地看了過來,幾欲張口, 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他的職責是守護公子,其餘的,便權當沒看到。
兩番調戲豬豬陛下之後,衛小四還是乖巧地奉上了他的想法, 順道還畫了個參考圖。
圖是照著光幕上看到的五銖錢樣式畫的。
那正好是一枚“上林三官錢”。
所謂三官錢,便是曆史上武帝第六次幣製改革所鑄造的錢幣。正是這一次,劉徹意識到了回收郡國鑄幣權的重要性,將鑄幣權收歸朝廷,統一形製,廢止了先前的各種貨幣流通。
之後,便一舉解決了西漢鑄幣的盜鑄、私鑄等各種大問題。
小蘿卜丁玩鬨歸玩鬨, 正經起來可貼心了, 特意給豬豬陛下畫上了“三官五銖”的正反麵示意圖。
於是, 黑著臉的皇帝陛下一下子就被示意圖哄好啦。
劉徹攤平圖紙,仔細撫摸著上頭的錢幣圖:“難為這小子,平日裡畫醜字醜,這錢幣倒是畫得有模有樣。”
四喜在一旁掌著燈火:“陛下, 門掩著呢, 這兒隻有仆,您想誇就多誇幾句……”
話沒說完呢,四喜屁股上就挨了劉徹一腳。
皇帝陛下關起門來, 還是挺不注意形象的。一雙鞜半穿半踩在腳上,因為踢了四喜一腳,還掉了一隻在榻下。
四喜已經習慣了跟人主這般相處,邊躲邊樂,溜達到前頭撿了陛下掉落的鞜回來。
這“鞜”原是上層貴族專用的皮履,當年,文帝為了勵精圖治搞發展,是“綈衣不蔽,革鞜不穿”,這才有了文景之治的積累。
到了劉徹這兒,因為個人消費觀不同,他沒法像爺爺和老爹那般節儉,也就正常穿著鞜了。
豬豬陛下甚至覺得自己還挺節省的。
皇帝陛下重新看著圖上的錢幣——
這新的五銖錢正麵有輪無郭,背麵則輪郭兼備,可以有效避免盜鑄者磨取銅屑,熔鑄成新的偽錢。
錢文上也是……十分獨特,“五銖”二字,被衛小憂寫得獨樹一幟,很難模仿其風韻。
劉徹忽然覺得,叫這孩子跟著太史令練字,是有些不太合適。
皇帝陛下喃喃自語:“或許,朕該由著他野蠻生長……”
四喜沒聽清楚,探問道:“君上,您是吩咐仆做什麼嗎?”
“沒什麼,”劉徹回神,笑了笑,“朕是有些好奇,溫室裡頭嬌養的花兒,和外頭風吹日曬長大的,最後都會有何種不同之處。”
四喜默然。這話不用他回,他也不敢回,隻得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
皇帝陛下瞟他一眼,發出一聲帶著氣音的笑:“行了,朕不難為你,去,備紙筆來,明日下發新詔。”
四喜嘿嘿笑著,顛顛跑去尋物件了。
長夜中,明明燈火葳蕤。
未央宮中的主仆二人,如先前十餘年一般,間或聊起幾句家國之事,忙於案牘前。
……
三官五銖錢開始小範圍試行的時候,長安城已經進入孟秋。
暑熱餘溫尚在,秋蟬歇斯底裡地爆發出生命最後的呐喊。
坊市分立已然基本就緒了。
原先圍起閭裡的夯土牆,已經進行了部分修繕變更。待到徹底確定好長安坊市的格局,才在土牆的外頭澆築一層水泥,搭配上牆頭新立起的赤色街鼓,有著彆樣的煙火氣與美感。
劉徹喬裝成普通百姓的裝扮之後,帶著衛青、霍去病、霍光、東方朔等一乾朝臣們,同往大漢西市一遊。
西市開市已經有些時日了。
劉徹負手前行,一邊觀望一邊問身邊人:“攤販生意這般火熱,可還看顧得過來?都城安全是第一位,可不能叫不三不四的人混進來。”
這一行人氣質到底突出,這麼烏泱泱走來路邊的吃食店小攤販全都激動起來,爭相吆喝叫賣著,落在劉徹眼中,更成了難管理的一麵。
桑弘羊低聲解釋:“陛下安心,長安治安隻比之前更好了。原本,執金吾那頭巡邏是有些人手不夠的,多虧了陛下聖明,提前收編那些浮遊者做不良人,有他們在,自然無人敢再滋事。”
劉徹揚眉,近日忙著幣製之事,倒是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皇帝陛下不由想到了郭解,眼神似有若無從衛青麵上劃過,順道瞪了霍去病一眼。
霍去病:“……”
陛下莫非是嫌我在吃臭豆腐?
即便這般猜測,霍去病也並未改,反而吃得更香了。
劉徹不想搭理他,遂問::“不良人如今人數多少,都作何安排?”
東方朔負責督辦這件事的,忙開口道:“長安浮遊者眾,有郭解相幫,得八成左右納入陛下麾下,照您的吩咐稱為‘不良人’,協助執金吾巡視長安,維護坊市之間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