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沒給我看。”
殷玄夜看了看周圍,壓低了嗓音,“孤要看你的,這是命令。”
溫以瑾以同樣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臣惶恐。”
“你給不給?”殷玄夜眯著眼威脅的語氣問。
“陛下啊。”溫以瑾輕歎一聲,“你怎的就不明白呢。”
殷玄夜:“什麼?”
溫以瑾語調曖昧,拉長了尾音道:“陛下撒個嬌,臣不就什麼都依著你了,怎麼——就不懂的發揮特長呢。”
殷玄夜:“……”
月明星稀的夜晚,嘈雜的環境下,兩人間始終有一種把旁人都隔離在外的氛圍,他們不知曉,落在旁人眼裡,卻是能發覺古怪,又不知是哪古怪。
對視半響,殷玄夜伸出手,扯了扯溫以瑾的衣擺,嗓音放柔和了許多,“長澤,給孤看看。”
殷玄夜褐色清透的眸子似盛了滿天星辰。
溫以瑾失神了一瞬。
殷玄夜被他緊緊盯著自己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舔了下乾澀的唇。
“看吧。”溫以瑾把木牌放他手上。
竟、竟這般好用。
殷玄夜唇邊溢出一絲笑,低頭看了看那上頭的字。
隻有六個字,是他們的名字。
最後兩個木牌,他們是串在同一根繩上,綁在了樹上,隱藏於數個木牌之中,不醒目,但確實隱匿而又曖昧的存在著,正如他們的關係。
他們的祈願。
他們從寺廟中離開時,氣氛一直處在一種微妙的狀態中。
侍衛和隨從不遠不近的跟著兩人,這次出行帶出來的侍衛隨從都是他們平日帶在身邊的,在他們眼裡,溫以瑾和殷玄夜的關係有些不清不楚。
“你說,王爺和陛下,方才是在牌子上寫了什麼?”
“誰知道呢,不過王爺寫了,好像沒掛上去。”
“難道是王爺求姻緣,被陛下截下了?”
“然後因為這個吵架了不成?這氣氛,有點奇怪啊。”
“噓,小點聲。”
人潮擁擠,溫以瑾和殷玄夜的手臂碰撞,又分開,似有若無的觸碰,帶來比平時更加敏感的觸感。
溫以瑾喉結聳動,又一次同殷玄夜手臂碰撞時,他指尖動了動,抓住了殷玄夜的手,摸到了他掌心的細汗,於是,他便知曉了,不止是他一人懷抱著這種熾熱的心情。
整顆心的跳動節奏都是雀躍的,如同不經意的,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他們背著所有人,偷偷牽了手。
在人群之中,溫以瑾摸過他溫熱帶著細汗的掌心,殷玄夜觸碰過他微涼的指尖。
在片刻之後,又輕輕的鬆開了。
這是一個,除了他們,無人知曉的秘密。
.
乞巧節過後沒多久,他們便準備啟程去往避暑行宮了,隨行的官員不少,啟程之日很快到來。
皇帝出行隆重,烈日當空,啟程隊伍趕著路,眾目睽睽之下,一路上殷玄夜和溫以瑾少有私下接觸的機會,多數時候,是溫以瑾鑽進殷玄夜的馬車裡,一待就是一個時辰,出來時淺淡的唇色都會紅潤些。
問就是在喝茶。
趕了半月路,一行人終於抵達行宮。
行宮中的宮女太監每日都清掃著各處,在前幾日更是仔細的打掃過,房中被褥都是新的,殷玄夜到了住處,整頓了一番,行宮涼快許多,周圍有樹有竹林湖畔,空氣清爽。
靜謐的湖中,偶爾蕩開波瀾,是魚在水底下遊蕩。
入了夜,天空掛上了一輪皎潔的月亮,殷玄夜房間裡開了窗,裡麵點著一盞燭火,他坐在案桌後,桌上堆著奏章。
凝視得久了,他抬手捏了捏眉間,看了眼門外,伸手拿著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
頭兩天的夜裡,溫以瑾都沒有過來找殷玄夜,白日還是一如既往的陪著他批奏章,一道夜間,就不見了蹤影。
白日殷玄夜忙於公務,無暇去想太多彆的,晚間這片刻的歇息,才覺兩人有些日子沒有乾點事了。
趕路那時被撩起的火,始終滅不下去,他又不想表現得太急色,也不曾在溫以瑾麵前表現出來。
第三天晚間,他用過晚膳,站在窗前,抬頭看著黑沉下來的天空,“祿喜。”
祿喜輕手輕腳走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攝政王在做什麼?”殷玄夜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回陛下,攝政王一回去便在屋裡歇著了。”
殷玄夜思及這兩天,溫以瑾似也如從前那樣,白日裡休息間隙對他親親碰碰惹出一身火,怎的一到晚上,就不見了蹤影?
第四天,白日裡有官員求見,那官員離開後,溫以瑾才來了,他坐在一旁,殷玄夜的手臂碰到了他的手肘,他一頓,瞥看了眼殷玄夜,殷玄夜似沒有察覺。
片刻後,手肘又被碰了一下。
“陛下這幾日歇的如何了?”溫以瑾問。
殷玄夜:“不錯。”
溫以瑾:“那便好。”
然後便沒了後文。
當天夜裡,殷玄夜用了晚膳,坐在案桌前處理奏章時,聽見了門外祿喜的請安聲,他手一頓,筆墨在奏章上落下一個黑點。
今夜繁星點點,外麵黑夜濃稠,晚間有清爽的風吹著,風從窗戶吹進來,燭火搖曳,推門的聲響分外的清晰。
“陛下。”溫以瑾進來,見他還在處理公事,便也不急,在他身旁坐下。
他穿著一身輕便的衣裳,長發束起,俊美的臉龐在夜間多了分蠱惑人心的魅力。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殷玄夜抬起頭,放下毛筆,捏了捏鼻梁,麵前遞過來一杯水,他便接過喝了。
“聽祿喜說,一個太監今日早晨衣衫不整的從你屋裡頭出來。”他狀似隨口道。
溫以瑾聞言,頓了一下,直言問:“陛下疑心什麼?”
“臣吃不了一些糕點,會起疹子。”溫以瑾說,“他今日送錯了糕點,和臣請罪,至於衣衫不整——不過是臣將那些糕點賞給他了,他拿手絹包著塞進了衣裳裡,誰傳給祿喜的話?這般不靠譜。”
殷玄夜:“孤沒有疑心。”
“陛下可是覺著,臣不夠喜歡你?”溫以瑾問。
殷玄夜:“……”
溫以瑾溫聲道:“當初雖是你先同我說喜歡,但我喜不喜歡你,陛下難道感覺不到嗎?”
殷玄夜:“孤隨便問問罷了。”
“叫陛下疑心,是臣的錯了。”溫以瑾說。
殷玄夜端著杯子:“孤、孤沒有疑心你——你何時喜歡的孤?”
“這個嘛……”溫以瑾沉吟片刻,轉移了話題。
“臣忽然想起一事,思量許久。”溫和的聲線低沉的說著,“當初陛下故意瞞著臣,不給臣那藥,讓臣眼睛拖了許久才好。”
殷玄夜喝水動作一頓。
怎麼突然翻起了舊賬?
“臣仍覺心中不適。”溫以瑾說,“想向陛下討些補償。”
“你說便是。”他把茶杯放在桌上,一聲悶響。
“無論臣要什麼,陛下都願意滿足嗎?”溫以瑾問。
殷玄夜:“孤給得起,便能滿足你。”
“那便好。”溫以瑾鬆了口氣般,“臣害怕陛下不願意。”
殷玄夜聽的雲裡霧裡,“想要什麼?”
“還請陛下閉上眼。”溫以瑾說。
前幾天趕路到行宮,他見殷玄夜累的沒睡好,黑眼圈都出來了,怕睡在他身邊,被他一勾,便忍不住行不軌之事,一直都有好好的忍耐著——忍耐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那是相當的磨人。
喜歡,便想要同他親近,同他親近,便容易克製不住自己。
如今歇了幾日,他每日守著殷玄夜定點用膳,殷玄夜臉色也好看些了。
那便是,他的用餐時刻了。
在他說出那句話後,殷玄夜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睛,睫毛在止不住的輕顫著。
溫以瑾看著他這麼乖的閉上了眼,低頭在他眼簾上落下一吻。
殷玄夜睫毛顫得更厲害了些,緊接著,他感覺到一陣涼涼的觸感,蒙住了他的眼,他抬手摸了一下,絲滑透著涼意,這手感,在溫以瑾看不見時,他摸過許多次。
他指尖卷曲了一下,聽見溫以瑾的聲音自他耳邊傳來。
溫以瑾半擁著他,係上白綾,“臣想讓陛下體會一番,臣那時的感覺。”
溫以瑾摟著他腰身,拉著他一個回身,讓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看不見,帶來的是不安,他不禁抓住了溫以瑾的衣襟。
殷玄夜俊俏的臉上蒙上白綾,在燭火下,側臉輪廓線條留下陰影,他茫然無措的抓著溫以瑾的衣襟,正猶如在水中抓住浮萍的人,溫以瑾抬著下巴,視線掃過他的臉,自他高挺的鼻梁,滑落至他的唇上,薄唇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又微微張開,他窺見了他紅了的耳垂。
原來是這種感覺。
原來在他看不見的時候看著他,是這種感覺,看著他依靠他,抓著他,隱秘的喜悅從心口湧出,如出籠的鳥兒嘰嘰喳喳的。
“低頭。”溫以瑾啞聲道,唇邊上揚著。
殷玄夜張了張唇,低下了腦袋,緊接著就被扣住了後頸,唇齒間的空氣都被奪了去,溫以瑾的吻不如從前那麼溫柔,蠻橫又霸道,滿是強烈的侵略性。
他也會有,極度不冷靜的時候,而這種時候,往往是殷玄夜相關的。
殷玄夜是他的情和欲。
他的直白,他的故作不在意,他的心軟,他的強忍……都成了溫以瑾喜歡又難以割舍的部分。
愛意來的猛烈又炙熱,似酒一般的濃烈醇香,讓人染上了醉意,沉醉其中。
什麼時候喜歡的他呢。
溫以瑾也不知道。
或許就是那麼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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