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聞飛拗不過簡綏,被他拉著出了車站。
外麵冷風一刮,吹在人的臉上,似細小的刀子一般,路聞飛扯了扯圍巾,簡綏餘光瞥見,道:“彆動,好好戴著。”
路聞飛:“你呢?”
簡綏:“我又不冷。”
路聞飛隻覺得拉著他的手都是泛著涼意的,“你把衣服拉上。”
“拉上了。”簡綏說。
路聞飛拉住他,停下腳步,伸手過去把他拉到胸口的拉鏈一路拉到了頂端,簡綏眼神漂移,“嘖”了聲說麻煩,唇角卻是往上翹著。
車站外人不多,出租車的司機躺在車裡睡著覺,路燈照亮了地麵的雪,簡綏和路聞飛從車站裡出去後,沒有去攔車。
簡綏問他:“你晚飯吃了嗎?”
“隨便吃了點。”路聞飛說。
簡綏:“餓不餓?”
“還行。”
“這個點還早。”簡綏道,“吃點東西去。”
簡綏在一輛黑色小車前停下腳步,拉開了副駕駛的門,“上車吧。”
路聞飛看到他手上的鑰匙,後知後覺的問:“你開?”
“是啊,帶你去兜風。”簡綏說,“放心吧,有駕照。”
路聞飛坐進副駕駛,簡綏把車門關上,車裡開了暖氣,比外麵暖和許多,簡綏從車頭繞過去,上了駕駛座。
簡綏插上鑰匙,突然動作停下,似是忘了下一步該怎麼做,“你等會,我研究一下。”
路聞飛:“……”
他默默抬手拉住了上麵的扶手。
“逗你玩呢。”簡綏發動車,讓雨刷先把前麵落下的毛毛細雨刮了刮,“這麼不相信我。”
路聞飛拉住扶手的手沒放:“信。”
車子平穩起步,簡綏開車很穩,夜裡街道的車輛不多,他一路往回開著,路聞飛有些熱了,抬手扯了扯圍巾。
時間有點晚了,簡綏帶路聞飛去麵館點了一份麵,簡綏不餓,就坐在對麵看著路聞飛吃,時不時低頭拿手機回一下消息。
吃完東西,簡綏直接把路聞飛往家裡帶,路聞飛先前還沒表現出來,最後這段路,提了兩次去酒店,說太晚了不好打擾。
“唉你是不是緊張啊?”簡綏問。
路聞飛扯著唇角笑了笑:“有這麼明顯嗎?”
“明顯啊。”簡綏說,“你這嘴就沒停過。”
“我覺得,不太好。”路聞飛說,“就這麼去見你爸媽,什麼都沒帶。”
簡綏:“你不是剛買了水果放後麵嗎?”
車速逐漸減慢,簡綏歎了口氣,道:“你要實在不想去,那我給你定個酒店吧——前邊就是進了小區就要到我家了。”
路聞飛話在舌尖繞了繞:“算了。”
他倒不是不想去,隻是覺得不妥當。
進了小區,簡綏就不給反悔的機會了,他把車開進車庫,拿著鑰匙帶著路聞飛上樓,進門後,簡母聽到開門聲迎出來。
簡綏把鑰匙擱在鞋櫃上,把路聞飛介紹道給簡母,“這我朋友,上次你誇不錯的那個。”
“阿姨好,打擾了。”路聞飛把水果籃遞給了她。
簡母接過,眉眼帶笑,目光在觸及他脖子上的圍巾時,頓了一下,“先……進來吧,喝杯熱水。”
路聞飛察言觀色慣了,一瞬就想起了圍巾的事,先前一路都在想怎麼和簡綏他爸媽打招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壞事了。
簡母要去收拾客房,簡綏攔下了,道路聞飛和他睡就行,簡母讓他們早點休息,就回房了,簡綏也帶著路聞飛去了他房間。
路聞飛打量著周圍,這間房間倒是和他在跟簡綏視頻時看到的差不多,隻不過在手機上看和親眼看到,還是會有些許的不一樣。
“你這麼過來,你弟那邊怎麼辦?”簡綏脫著羽絨服外套。
路聞飛收回視線,“今晚他住我二嬸家。”
他頓了兩秒,說:“我明天下午兩點回去。”
“這麼快?”
“嗯,和他約好了。”
因為簡綏的那些救急的錢,路聞飛在家也可以多待一陣。
“好吧。”簡綏說。
路聞飛:“你好像……”
好像一點都不奇怪他家裡的事,他沒和簡綏說過他父母不在了,但簡綏似乎默認了家裡隻有他和他弟。
“什麼?”簡綏側頭看過來。
“沒什麼。”路聞飛說,“錢的事,我可能得晚些還你。”
“沒事,我也不急著用。”簡綏不在意道,“先去洗澡吧——你帶衣服了嗎?”
“沒。”路聞飛的行李隻有一個背包,背包裡東西不多,穿的沒帶,本來過來時也隻想著在酒店湊合一晚。
“哦。”簡綏慢悠悠的不懷好意道,“那你,光著出來吧。”
路聞飛:“……”
簡綏笑著起了身,去給他拿換的衣服。
路聞飛進了簡綏的浴室洗澡,裡麵的沐浴露是他常用的那種,香味很好聞,路聞飛洗完澡,隻覺得自己身上全都是簡綏的氣息了。
他洗完澡,簡綏給他拿了吹風機後才去洗。
他洗完澡出來一看時間,已經快要深夜十二點了,明明好像還什麼都沒做,時間過的太快了。
晚上關了燈,兩人躺在床上,柔軟的淺色被褥蓋在他們身上,簡綏翻了個身,側躺著看著路聞飛。
“要不,你多待一天。”他道,“後天再走,行嗎?”
路聞飛:“你明天沒事嗎?”
“沒啊。”簡綏道,“我說了,我什麼時候都有時間。”
“明天……再說。”路聞飛道。
“那晚安。”
“嗯,晚安。”
“……”
“……”
兩分鐘的安靜過後。
“我有點睡不著。”簡綏道。
路聞飛會來找他,這完全是意外之喜,衝擊得簡綏心裡一直都帶著那喜悅的勁兒,揮之不去。
想見的人,下一秒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路聞飛輕聲問:“那怎麼辦?”
簡綏伸手攬住他的腰。
“你媽在家。”路聞飛說。
“隔音好,聽不著。”簡綏說,“你要是擔心,動靜小一點就行。”
“喂……”
眨眼間,簡綏已經從路聞飛旁邊,到了他上麵,被子蓋在簡綏的身後,兩人胸口間隔著兩指寬的距離,簡綏的衣領口往下墜著。
簡綏笑眼彎彎的看著他,眼底似有星光閃爍:“我好開心。”
路聞飛抵在他胸前的手卸了力,聲音低低的,“我……想你了。”
“嗯,我也是。”
……
兩人到底沒能做到底,簡綏打開了床頭燈,把紙團扔進了垃圾桶,路聞飛許是因為第一次來他家的原因,太緊繃了,吃過大魚大肉之後,這點小葷菜隻能算小菜。
隔天,路聞飛或許是一直繃著一根神經,醒的比簡綏早,簡綏醒來時,路聞飛已經不在床上了,他起床去刷了牙洗了臉,出了臥室。
簡綏剛踏出門口,就聽到了客廳裡傳來的聲音,他媽在和路聞飛說著話,路聞飛背脊挺直的坐在沙發上,幫他媽擇菜。
“家裡隻有你照顧弟弟嗎?很辛苦吧。”簡母溫聲和他閒聊著。
路聞飛道:“還好,不辛苦。”
簡母:“我家簡綏在學校裡多虧你照顧了。”
“我沒怎麼照顧。”路聞飛道。
“他身邊還是第一次出現你這樣的朋友,所以阿姨多問了兩句,你彆緊張……”
當簡綏出現在路聞飛視野範圍內時,兩人視線在空中對上,簡綏從他身邊輕飄飄的走過,到廚房倒了杯水,回來坐在了他旁邊。
“他在學校照顧我挺多的。”簡綏窩在沙發上,頂著一頭沒睡醒的淩亂黑發,“經常幫忙帶早餐。”
簡綏感覺到路聞飛戳了戳他手臂,他低頭憋著笑,還是第一次看路聞飛這麼正襟危坐的樣子,很有意思。
“麻煩你了小路。”簡母說,菜也擇好了,路聞飛想進去幫忙,她沒讓,端著盆進了廚房。
簡綏笑得肩膀都在顫抖著。
“你彆在你媽麵前瞎說。”路聞飛低聲道。
簡綏挑眉,“我說的不都是實話?”
“你媽……”路聞飛在他耳邊悄聲道,“可能有點發覺我倆的關係了。”
簡綏往廚房方向看了一下,“是嗎?你怎麼看出來的?”
路聞飛:“昨晚上你給我的圍巾進門時沒取。”
兩人麵麵相覷幾秒,簡綏說“沒事”,路聞飛就沒有再多說,他們一起吃了早飯,簡綏就和路聞飛出門了,兩人先是在街上逛了一圈,路聞飛說想去簡綏經常去的地方玩玩,簡綏就和他進了一家排球館。
簡綏一進去,裡麵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從他們的嘴裡,路聞飛知道了簡綏是這裡的熟客,還開了會員卡,簡綏刷了卡,拉著他進去了。
B城,簡綏生活過的城市,每一處都有著他留下的痕跡,兩人相處的地點從H大到了這兒,路聞飛才能從側麵看到,從前不知道的那些事,關於他生活裡的點點滴滴。
“一起玩玩。”簡綏說。
路聞飛:“我不會。”
“教你。”簡綏道,“今天當你一天的免費教練。”
他熟門熟路的進了場,裡麵很寬敞,“嘭嘭嘭”的聲音響著,路聞飛看到了彆人打排球,和簡綏相似的動作,但沒有簡綏四肢舒展得好看。
他們脫了外套放在一邊,簡綏教他怎麼墊球扣球,當真是貼身教學,從他身後扶著他的腰,調整著姿勢,指尖輕點過他手發力的正確地方,在他耳邊問“會了嗎”。
旁人眼裡這是一場正經的教學,路聞飛這兒可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會了。”他道,“你手有點涼。”
簡綏退開:“等會會熱的。”
一旁一個穿著運動服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和簡綏打招呼,“呦,新年好啊,這麼久不來,還以為你不來了。”
中年男人臉上長著胡茬,笑起來有點痞,不像個好人,“這你朋友?”
“嗯。”簡綏介紹了一下,“我朋友,路聞飛,這是這兒的教練,老張。”
老張摸了摸下巴胡子,“陪你們玩玩?今天正好有空。”
“不用。”簡綏說,“我教他玩。”
老張說他以前也沒見著願意教誰,他逮著路聞飛吐槽簡綏一身懶骨頭,每次來玩個一小時,多一分鐘都不待,“要不是這樣,我都想把這小子留下來了,挺有天賦,正常人學一個月可學不到他這地步。”
“差不多得了。”簡綏道,“彆毀我形象。”
路聞飛雙手拿著手裡的排球顛了顛,從彆人嘴裡聽到的簡綏,和他所知道的,倒是沒有差太多。
他們在這排球場上待了有三小時,中途簡綏撿了幾次球,和彆人玩他不樂意撿球,和路聞飛玩可以。
特彆的,自然和彆人是不一樣的。
兩人結束時,滿頭大汗,路聞飛氣喘籲籲的扶著腿喘氣,簡綏看起來倒是沒有他那麼費力。
館內有飲料自助售賣區,他們拿了兩瓶水,坐一旁長椅上歇著,球鞋鞋尖挨著球鞋,路聞飛垂眸,有些走神。
簡綏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等會去吃點東西,想吃什麼?”
“都行,你決定吧。”
“累了?”
“沒……有點。”
“那就先走吧。”
“嗯。”
兩人在外麵玩了一天,路聞飛的票定在了明天下午,晚上還是睡在簡綏的臥室,一天前來到這,到現在,路聞飛的心情有些許的轉變。
有時候,他會覺得,他和簡綏的差彆很大,從前從來沒有深想過,直到來到這兒,看到簡綏的媽媽,一個及其溫柔的女人,以及他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長環境,路聞飛會感到有一點的……差距。
原來以為已經不在意的事,也會因為另一個人而在意了起來。
晚上八點半,簡綏和路聞飛在房間裡關了燈窩在沙發上,靠在一塊看電影,簡綏的腦袋一下一下往路聞飛肩膀上磕著,路聞飛側眼看了他一眼,肩膀湊過去了些。
就在這時,敲門聲清脆的響起。
路聞飛一下退開,簡綏往他那邊靠的趨勢沒停,直接倒在了他大腿上。
路聞飛:“……”
簡綏:“……”
“綏綏?”簡母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簡綏打著哈欠起身去開門,路聞飛調低了電影音量,聽到簡母和簡綏在門口說話,但聽不清,片刻後,房門關上了,簡綏沒有回來。
過了七八分鐘,簡綏才從外麵進來,他關上門,在路聞飛身邊坐下,看起來和出去時沒有什麼差彆。
簡綏右肩靠在路聞飛左肩上,“你困嗎?”
“還行。”路聞飛頓了一下,問,“阿姨找你出去做什麼?”
“出了點事兒,我爸不在家,我媽要趕過去一趟。”簡綏從口袋裡摸了摸,另一隻手伸手抓住了路聞飛的手,讓他手攤開,把一個紅包拍在了他掌心上,“這個,我媽給你的。”
路聞飛:“……紅包?”
簡綏:“說是明天給你,我怕忘了。”
路聞飛:“我……不好吧。”
“給你你就收著,過年呢,紅包不挺正常,彆跟我客氣。”
簡綏腦袋擱在路聞飛肩膀上,“我困了。”
路聞飛沒在拒絕,頓了片刻,把紅包放進了口袋裡,“睡嗎?”
“唔……你今天是不是有點不太對?”簡綏抬起頭,黑色碎發掃過路聞飛的臉頰,帶起一陣癢意,路聞飛頭往另一邊偏了偏。
“沒。”他道,“隻是覺得,你家氛圍很好。”
“你要是想呢,以後也可以變成你家。”簡綏說。
路聞飛偏過頭,直直看進他眼裡,半響沒說話,片刻後,他伸手,壓住了簡綏在沙發上的那隻手,簡綏也沒動。
看到簡綏,路聞飛覺得,好像那些差距,也就不是差距了,所以他才會從來真正的覺得過,他和簡綏會成為彼此短暫而又漫長的生命裡的過客。
路聞飛唇邊漫開笑,“好啊。”
“一個紅包,就能讓你把自己賣了啊?”
“和紅包沒關係。”
“那和什麼有關係?”
“你。”
“我唔……”
下一秒,簡綏的唇就被堵住了,他往後靠在沙發上,路聞飛膝蓋抵在他大腿旁的沙發上,沙發往下陷進去了好一塊地兒,簡綏仰著下巴,攬著路聞飛的腰。
好似每一次,路聞飛情緒激動時主動的吻,都是急促而又粗暴的——不過他很喜歡。
明天路聞飛就要走了,今晚再不乾點什麼,這一趟都算是虧了,在學校本就沒乾什麼,回來了,在自己的地盤,自然是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簡綏壞心思的,在路聞飛進入狀態時,捂著他的嘴,彎腰在他耳邊喘著氣啞聲道:“小聲點,我媽十點才走。”
路聞飛:“……”
他眼角染著紅霞,清俊的臉多了分欲的氣息,磨牙似的咬著簡綏的手指,又舍不得下狠勁。
……
隔天中午,兩人剛吃過飯,簡綏就回了房間,房門沒有關上,開了一條縫隙,路聞飛推門而入時,看到他在收拾自己的衣服。
“你在做什麼?”
“你不是等會要走了嗎?”簡綏從衣櫃裡拿出兩件一樣的黑色大衣,“這個你的,這個我的。”
然後他疊好放進地上攤開的行李箱裡,一臉滿意的神情。
路聞飛:“你收拾行李是?”
“跟你一起走啊。”簡綏說。
路聞飛:“……?”
“我票都買好了。”簡綏說,“等上了高鐵,看人願不願意換個座吧,這個也得帶上……”
路聞飛聽了好一會兒,“你要跟我回去?”
“嗯哼。”簡綏說,“我昨晚和我媽說過了。”
路聞飛:“……”
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說過了。”簡綏道。
路聞飛:“什麼時候?”
簡綏放下手裡的衣服,想了想,說:“之前視頻,我問過你,我去你那住哪。”
路聞飛:“……”
“你還欠我錢呢。”簡綏說,“我去你家住幾天,不過分吧。”
“……不過分,你想住多久都行。”
簡綏收拾完東西,一看時間快來不及,匆匆忙忙拉著他出門,把他拉到車站,上了高鐵,還和他身旁本來坐著的一個姑娘換了座。
今天出了太陽,金黃色的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路聞飛偏頭看著身旁的簡綏,不由笑了聲。
“我上一趟你家,把你拐走了。”路聞飛說,“不虧。”
“不虧。”簡綏抓著他的手握了一下。
高鐵一路快速行駛,到站已經快天黑了,兩人出了站,坐上車,一路到了路聞飛家。
路小寶收到消息,在樓下等著他哥,小小的身影站在路燈下,等了不知道多久,四周光線昏暗,路小寶看到遠處走來的身影時,步伐歡快的奔上前,在即將到兩人麵前時停下腳步,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猶豫。
兩道身影都穿著一樣的黑色長款羽絨服,臉上戴著口罩,一個兩手空空,一個背著背包拉著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