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村子裡路上空蕩,今日夜裡有幾分涼意。
蔣澤楓拿著白日裡買的蒲扇,一下一下扇著風,驅趕蚊子,一邊往陳家那邊走去,到了附近,他看到了門檻上坐著一人,是陳叔。
他沒走過去,看那陳叔在門檻上坐了大半宿。
蔣澤楓回到家裡,發現燭火還亮著,他推門而入,“哥?”
顧引舟坐在桌邊,翻看著蔣澤楓的那些醫書,從藥材到人體穴位,都是些舊書,是蔣澤楓從村裡王婆那尋來的,上頭還有不少是緩解舊疾疼痛的針灸法子。
“怎麼還沒睡?”蔣澤楓問。
顧引舟語氣平淡:“上哪去了?”
蔣澤楓:“轉了轉。”
“蔣澤楓。”
“嗯?”
“咱倆好上了,你就不能三心二意知道嗎?”顧引舟抬眸,眸色幽深。
“我沒有。”蔣澤楓說,“我心裡隻有哥。”
四目相對半晌,顧引舟下巴往床那邊揚了揚,“睡去吧。”
蔣澤楓脫了外杉躺床上,沒一會兒,顧引舟也上來了。
房內蠟燭吹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在黑暗裡,呼吸聲和心跳聲都似慢慢的變得清晰了起來。
“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
蔣澤楓側過身,指尖輕觸碰到了顧引舟的手背,男人手背滾動,他從他指縫中鑽進去,捏了一下他的手,反複揉搓了幾下。
顧引舟忍不住道:“還想不想睡了?”
“你就是不高興了。”蔣澤楓說,“還冤枉我。”
“冤枉你什麼了?你說給哥聽聽。”
“冤枉我三心二意。”
他拉著顧引舟的手,在他手背上親了親,低沉嗓音說著動聽的話,“哥,我沒跟人好過,就跟你好。”
手背上輕柔的觸感一掃而過,將顧引舟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後頭的話更是讓顧引舟啞口無言。
蔣澤楓側躺著對著他,他能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在黑暗裡,熠熠生輝的眸子,注視的存在感分外強烈。
他這張嘴,太會哄人,哄得人心裡舒坦,就不想同他計較那些事了。
他說他沒跟人好過,要不是顧引舟了解他家底,都要懷疑這一番話的真假。
“就跟我好?”
“嗯,就跟你好。”
“……好。”顧引舟啞聲回了一句,“那往後呢?”
蔣澤楓說:“隻要哥你想跟我好,我就跟你好。”
“哥不想跟你好了,你就走?”顧引舟又有些氣悶。
“哥,你不想跟我好了,我還纏著你,你會討厭我的。”蔣澤楓低聲說。
顧引舟:“……不會。”
他側過身,摸了摸蔣澤楓光潔的臉蛋,信誓旦旦的話語似承諾,鄭重的說:“哥不會討厭你,也隻跟你好。”
他掌心的繭有些糙,帶來的摩擦感很舒服,蔣澤楓低聲笑了兩聲,胸膛震動,似有些開心,抬起手貼在了顧引舟的手背上,側頭在他掌心吻了一下。
“好。”他笑的很招人。
顧引舟喉結又滾了滾。
……
快入秋了,地裡許多東西都能收成了,番薯玉米,成片的往家裡收,蔣家沒有太多地,今年大多數都是小傻子種的,沒人看著他,他就會偷懶,收成也不多。
下午,蔣澤楓和顧引舟挖了地瓜,在河邊洗去泥土,順道來河裡抓魚。
“在邊上等著。”顧引舟說,
蔣澤楓:“哥,我來。”
“會水嗎?”
“……不會。”蔣澤楓又說,“你教我我就會了。”
顧引舟扯了扯唇角,“成,我教你。”
蔣澤楓把外衣脫了放一邊,現在天氣還沒冷下來,曬了一天的河水還帶點溫度,下水並不涼,他脫衣服動作快得顧引舟都沒來得及阻止。
“我下去了。”蔣澤楓說著,直接撐著岸邊下了水。
邊上的水不深,隻沒過他膝蓋,他側頭,看向一邊的顧引舟,他上半身脫光了,下身褲子濕了貼在腿上,勾勒出筆直修長的腿型,水流從他腿間穿梭而過。
他仰著頭,陽光從樹葉縫隙中透進來,在他臉上留下點點光斑,蔣澤楓粲然一笑,“哥,下來啊。”
顧引舟總覺著他這笑的不懷好意。
他解開衣衫繩子,蔣澤楓直勾勾的瞧他,這熾熱得目光讓他有些不自在,羞恥之餘,還有一些彆的。
顧引舟深吸一口氣:“轉頭。”
“為什麼?”
“彆老盯著我。”
蔣澤楓撇了撇嘴,還是聽話的把頭彆向了一邊,嘴裡嘀嘀咕咕道:“等會還不是要看的。”
顧引舟手上一亂,差點打成了死結。
顧引舟:“……”
河水清澈,水底石子都可以看的清楚,潺潺流水從腿邊流淌而過,常會有人來這兒捕魚,魚都有些精明難抓。
顧引舟光著膀子下了水。
聽到下水聲,蔣澤楓轉了一下頭,視線在他身上繞了一圈。
顧引舟:“看什麼?”
蔣澤楓:“看你啊。”
“不是要抓魚嗎?”
蔣澤楓“嗯”了聲,“不急,哥,你不是要教我水嗎?”
顧引舟看了眼天色,“改日再說。”
蔣澤楓很快妥協:“行吧。”
中間水深,兩人隻沿著邊上走。
靠近岸邊的水中草叢裡藏了魚,蔣澤楓看準時機下手,算好了角度,一次便抓到了那魚,他把魚放進了一旁空出來的籃子裡。
那是一條草魚,個頭不小。
顧引舟也抓了一條。
兩人沒費多少功夫,蔣澤楓說多抓兩條,回去先放缸裡養著,他問顧引舟喜不喜歡吃魚,顧引舟“嗯”了聲回應,蔣澤楓又說清蒸紅燒還是燉,顧引舟說“都行”。
蔣澤楓是看出來了,顧引舟在吃這方麵,是完全不挑。
“等會給我拿條魚,我給——”蔣澤楓話頓了頓。
顧引舟:“什麼?”
“給陳叔家送一條去,”蔣澤楓說,“反正抓了那麼多呢。”
顧引舟轉過頭,往岸邊去。
“哥?”
顧引舟沒應,留給他一個冷硬的背影。
“哥。”蔣澤楓快步走了過去,拽住了他的手腕,“你乾嘛呢?”
顧引舟:“放生。”
蔣澤楓:“好不容易抓的,你放了作甚?”
“反正吃不了那麼多。”顧引舟轉過身,“你嫌多,那就放了。”
“沒、沒,不嫌。”蔣澤楓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怕他一氣之下真去把魚放了,那就白忙活了。
這會兒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顧引舟在想些什麼,聯想起先前他說的“三心二意”,蔣澤楓就都懂了,顧引舟覺得他不專一,心裡還有彆人。
蔣澤楓:“哥,你彆生氣,我……”
顧引舟甩開了他的手,力還挺大,蔣澤楓後退兩步,連著叫他兩聲他都沒應,他後退一步。
“噗通”。
顧引舟聽到身後的水聲,轉過頭,隻來得及看見水花四濺,一隻手在水麵上撲騰著,水下人影順著水流往下而去,他心中一緊,來不及多想,直接鑽入了水中,往中間的水深的地方遊了過去。
那一塊地方水流湍急。
蔣澤楓沉沒在水中,發絲散落,在水中沉沉浮浮,他看見了顧引舟遊了過來,輕輕揚了揚唇,在他伸手過來時,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抱著他腰身,浮出了水麵。
顧引舟性子也有倔的方麵,氣頭上不搭理人,蔣澤楓便隻能使些彆的法子,這處水深,但還不到淹沒過他的地步,隻到他胸口。
他算好了下去了。
黑發貼著臉頰,滴滴水珠順流而下,蔣澤楓睫毛上都沾了水,在陽光底下折射著細碎的光彩,他微微張唇喘著氣,抱著顧引舟的手使了勁兒。
顧引舟在被他抓到時,就知道是上當了。
“蔣澤楓。”顧引舟低聲喊了聲他名兒,手抵在他胸口,麵上沒什麼表情,俊俏的臉龐看著凶悍,眸中平靜無瀾的表麵下暗潮翻湧,“哥對你好,你就對彆人好是不是?”
“哥,哎——”蔣澤楓無奈歎了口氣,剛憋死憋的久,他喘息了聲,緩了緩,說,“我沒想彆的,真的,我向你發誓。”
他說著,真豎起了手指,“我要有二心,那就是天打雷劈不得好唔……”
“閉嘴。”顧引舟捂住了他的嘴,額角青筋鼓動,“彆胡說。”
蔣澤楓下半張臉被小麥色的手捂住了,他眸子彎了彎,臉上掛著水珠,看著有些許可口,清俊的麵容流露出幾分輕佻的神色來,他扒拉下顧引舟捂著他嘴的手,“哥,你心疼我。”
“是,你就仗著我心疼你。”顧引舟咬牙切齒的說,臉上有幾分紅,不知是悶熱曬的,還是氣的,一路紅到了耳根,愈發的明顯。
他渾身也濕透了,水珠順著臉頰滑落,蔣澤楓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要落不落的那滴水上,忽而湊上了前,探出舌尖,舔舐過他下巴。
顧引舟的那股子氣性就這麼被打斷了。
他呼吸一滯,下巴溫熱的有些癢,似被貓兒舔過似的,蔣澤楓往上貼在了他唇上,他渾身一顫,忙彆開了頭,低聲道:“你瘋了!?”
這兒要是被人瞧見了——
“就是瘋了,也是為你瘋的。”
蔣澤楓往前一步,將他壓在了河中那塊大岩石上,掰過他的臉,湊近了親他,顧引舟躲了好幾下都沒躲開。
蔣澤楓像是一到興頭上,便不管不顧的性子。
許是在外頭,顧引舟心跳的格外的快。
耳邊被水撞擊石頭的聲音填充,顧引舟背脊貼著尚有太陽餘溫的石頭,河流的水從胸膛處流淌而過,兩人緊貼在一塊,唇上濕潤觸感勾人心弦。
蔣澤楓伸了舌頭。
顧引舟僵硬著。
“哥,張嘴讓我進去。”蔣澤楓貼著他唇模糊哼哼道。
顧引舟:“……”
心跳的厲害,他從了蔣澤楓的意,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敢放過彆處一點動靜,就怕有人經過。
他神經緊繃著,可在這種情形下,似乎還更有感覺些了。
舌尖抵死纏綿般,津液也交織在了一起。
顧引舟沒同人這麼親密過。
親了多久,他背脊就緊繃了多久,蔣澤楓上半身向他傾斜著,掌心墊在他身後,一寸寸的數著他的疤痕。
許久過後,他才往後退了些,唇似有若無的蹭過顧引舟被親得殷紅的嘴唇。
“你想沒想過,叫人看見了怎麼辦?”顧引舟壓著嗓音。
“不會的。”蔣澤楓說,“擋著呢,要真有人來,也聽得見。”
“發什麼瘋?”顧引舟捏著他的下巴。
一通折騰下來,顧引舟都沒了那股子氣性了。
“陳叔一家照顧我們那麼多,人要知恩圖報不是。”蔣澤楓說,“而且虎子好些日子都沒見著了,我想問問。”
他拉著顧引舟小手,指腹在他手背上來回摩挲安撫著。
顧引舟緊緊捏住了他的手,平息著呼吸,啞聲道:“……行,我和你去。”
兩人回家途中,走大路,陳家是必經之地,蔣澤楓挑著扁擔,身型頎長,扁擔也未能壓倒他那身散漫的氣場。
陳家門口,陳叔坐在門檻上歇息,看起來也是剛從地裡回來,脖子上搭著塊擦汗的帕子。
“陳叔。”蔣澤楓過去打了聲招呼,給了他一條魚,中途隻字未提陳姑娘,隻問陳謙虎的事兒。
顧引舟在一旁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