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蘭隨醒來,看到女傭在後院整理地上的殘枝落葉,前兩天下了雪,地上的雪花融化,院子裡有不少的地方要整理。
“蘭隨管家。”女傭道了聲“早安”。
“早安。”蘭隨看了院子一眼。
女傭道今天小橘貓又沒來,院子裡的貓糧都沒碰。
小橘貓在天氣變冷之後就不怎麼來了,這兩天更是不見蹤影。
“不知道會不會凍著……”
女傭說了兩句,看向蘭隨身後,喚了聲“易總”。
蘭隨轉過頭,看到易臣夜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悄聲無息的站在他身後。
“天這麼冷,你穿這麼點往外跑什麼。”易臣夜瞥了蘭隨一眼說。
蘭隨:“剛出來。”
他見易臣夜好像沒有昨晚生氣的樣子了,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就聽到易臣夜說該吃飯了。
“好。”他和易臣夜一塊進去。
餐桌上擺著熱乎的飯菜,兩人坐下,易臣夜還像之前那樣給蘭隨夾菜,蘭隨也沒有出聲阻止,他在過去的一個月裡摸清了蘭隨的口味,桌上的菜都是合蘭隨胃口的菜色。
易臣夜自己沒怎麼吃,端著裝著紅色液體的高腳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蘭隨手邊放著一杯牛奶。
蘭隨表示他喝牛奶已經一個月了,現在手差不多好了,應該可以不用喝了。
易臣夜:“對身體好。”
蘭隨:“……”
還真是……很養身。
蘭隨看了他幾眼,見他眼底泛著不太明顯的疲乏,“昨晚睡的很晚嗎?”
易臣夜“嗯”了聲。
“昨晚……”蘭隨還想說什麼,被他打斷。
易臣夜弄了一個蛤蜊,用筷子夾著放在他嘴邊,“要吃嗎?”
“……”
肉都遞到嘴邊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蘭隨看出他不想聊昨晚的事,他便蓋過了那個話題,“等天氣暖和一些,可以在陽台種一些盆栽。”
“不用。”
“嗯?”
易臣夜說太麻煩。
兩人聊了幾句。
易臣夜看起來已經沒有了什麼異常,蘭隨也就放下了心來,他沒再提有關程憬的任何事,兩人吃過早餐一道去公司。
蘭隨和易臣夜坐在後座,前麵司機開車。
蘭隨坐在車上,用平板看著資料,沒過多久,肩頭忽而一沉。
他動作一頓,偏頭看了眼,見易臣夜雙手抱胸,腦袋磕在了他左邊肩膀上,閉著眼似乎睡著了,發絲掃過蘭隨頸間,帶過一陣癢意,蘭隨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靠的舒服些。
兩人一路以這個姿勢到了公司樓下,司機轉頭一看,沒敢大聲說話。
“到了。”他低聲說。
蘭隨“嗯”了聲,看了眼手表,沒叫醒易臣夜。
車內氣氛安靜,司機在前麵沒敢再往後麵看,在豪門世家乾專業司機的,要守得住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嘴巴,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待了有十多分鐘,蘭隨肩膀上一輕。
“到了?”易臣夜嗓子有些沙啞。
蘭隨:“嗯,到了。”
近年底,公司有些忙碌。
剛巧碰上員工上班高峰期,蘭隨和易臣夜並肩走向電梯門口,兩人身上穿著昨天一起買的黑色長款大衣,走路都像是帶著風,並肩而行更是一道風景線,一路走過去明裡暗裡都有人在看他們。
“還疼不疼?”易臣夜問他肩膀。
“不疼,你也不沉。”蘭隨說,“而且你睡的是我的左手,沒事。”
“怎麼不叫醒我?”易臣夜道。
蘭隨:“看你這兩天好像很困。”
“你心疼了?”
蘭隨低笑一聲,唇邊的弧度清淺,那張臉上露出這種笑容顯得分外寵溺縱容,眼神中都是滿滿的情意般,看的人心口都要酥麻一片。
“嗯,你可以這麼想。”
兩人往另一邊的電梯走去。
另一邊,員工們收回視線,總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對話和詞彙。
公司忙碌,蘭隨身上的事兒多,需要處理的也多,他手腕骨折那段時間的工作大多都是易臣夜幫他處理的,易臣夜一個人乾雙份工。
……
張總老爺子大壽,宴席在五星級酒店置辦,當天晚上六點,這兩天工作忙,易臣夜大多時候都是待在家裡的書房,蘭隨準備出行前,去書房找易臣夜,由於近些時候和易臣夜關係密切,他也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而後,他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易臣夜猛然坐直了身體,把什麼東西藏在了身後,和他對視上的藍眸表麵鎮定,還是泄露了幾分心虛。
幾乎是在對視上的一瞬間,蘭隨就感覺到了,易臣夜有什麼瞞著他。
“怎麼了?”他問。
易臣夜沉聲道:“你進門不知道先敲門嗎?”
有些人心虛,會倒打一耙,先把自己摘出來,轉移重點。
比如,現在的易臣夜。
蘭隨黑眸定定的看了他幾秒,眯了下眸子,他推了推眼鏡,退出門外,把門關上了。
書房內,易臣夜火速把書塞進了茶幾底下。
敲門聲響了起來,蘭隨在外麵道:“易總,是我。”
易臣夜整理著袖子:“進。”
蘭隨這才推門而入,進來後,他也沒急著催促易臣夜走,走到他身旁,視線在他身上繞了一圈。
“剛才在看什麼?”他問。
易臣夜:“什麼?”
他冷靜自持的整理衣服,“我沒看東西。”
“哦?”蘭隨說,“那剛才你藏什麼?”
“你突然進來,我嚇到了。”易臣夜說。
“……膽還挺小。”蘭隨慢條斯理的說。
易臣夜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他沒應聲,起了身,一派的沉穩,“差不多到時間了,走吧。”
蘭隨頓了一下,“好。”
蘭隨和易臣夜乘車抵達酒店,進門時易臣夜還在說蘭隨的領帶歪了,蘭隨說沒歪。
這兩天易臣夜也不知道怎麼著,盯上了他身上各種小配件,還熱愛與給他動手整理衣領、袖口、領帶,每次整理的時候,指尖都會不經意的擦過皮膚。
蘭隨的手已經好了,大多數的時候都可以自己來,他卻還是分外熱衷這些事,而他自己每次出門的時候,領帶都是鬆鬆垮垮歪歪斜斜的,蘭隨便每次都要反過來幫他整理一下。
張老爺子一百高齡,壽宴也就隻走了個過場,老爺子出來露了個麵,接下來便成了一副商業交流的現場,能被邀請來這場壽宴的人,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易總,上次的慈善晚會都沒好好打招呼。”一個中年男人哈哈笑著說,“沒想到這麼快又碰上了。”
易臣夜抿著唇角微笑和他碰了一下杯。
在宴會上,蘭隨看到了程家的人,來的是新上任的副總,程憬的消失對外是說出國了,真正的緣由就不得而知了,自那次遊輪晚宴過後,血族那邊就收斂了不少。
他正在看著那邊程家的人,那邊突然被擋住,他掀了掀眼簾,看到了不遠處的易臣夜。
易臣夜端著酒杯,姿態優雅得體,領口扣子在喉結下,一身西裝矜貴撩人,和人談話時遊刃有餘。
要想讓對方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不能一直貼著他,還要讓對方看到他的閃光點。
他餘光瞥見蘭隨一直在看著他,勾了勾唇,視線輕飄飄的往蘭隨那邊瞥過去,眼神都像是帶著勾子。
對視間,空氣中縈繞著隻有他們懂的氛圍。
蘭隨眸中微閃,端著酒杯,放在唇邊抿了口,視線似有若無的劃過他被西裝勾勒出的勁瘦腰線,口中的酒有些嘗不出味兒來。
他放下了酒杯,往易臣夜那邊走了過去,未曾停留,隔著一拳的距離,擦肩而過之時,輕啟薄唇,“我去趟洗手間。”
宴會上有些嘈雜,人來人往,易臣夜勾著唇和麵前的人聊著天,臉上並無異色,好似未曾聽到那道輕聲呢喃,聽到彆人問起剛才從他身旁路過的人是不是蘭隨,他好像才察覺到,轉頭看了一眼,看到蘭隨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處。
這個話題很快蓋過。
“易總,城北的項目如今進展得還順利吧?”
易臣夜:“一切都好,有勞劉總惦記了。”
“老張可是想要那塊地很久了,沒想到被你吃下了,易總還真是年少有為。”
“是大家的功勞。”
幾句話後,易臣夜放下酒杯,道了聲“失陪”,從人群裡走出來,往洗手間裡去,剛走到過道,就看到了擺放的一塊“維修中”的牌子。
洗手間的窗戶打開著,外麵的冷風灌進來,蘭隨黑發被吹動,他低頭劃著手機,空氣中還有沒散儘的煙味,不知道是誰在這裡麵抽了支煙。
外麵響起皮鞋和瓷磚撞擊的“噠噠噠”聲響。
開門聲響起,再是“哢噠”的一道關門聲。
蘭隨轉過頭,看到易臣夜。
易臣夜走到他麵前,伸手“唰”地拉上了蘭隨身後的窗戶,外麵風聲停了,彰顯得衛生間裡更是安靜。
“大晚上的,吹冷風容易頭疼。”他說。
“易總,來上廁所的?”蘭隨問。
易臣夜:“嗯。”
“廁所在維修。”蘭隨道,“外麵的牌子沒看見嗎?”
“維修……那你,是來乾什麼的?”易臣夜問。
蘭隨:“等人。”
易臣夜:“等誰?”
蘭隨輕笑道:“不如你猜猜。”
易臣夜了然,“來了嗎?”
蘭隨:“你說呢?”
“來了的話,你還想做什麼?”
“暫時還沒想好,但我想問問,易總,之前還說我招蜂引蝶,你這又算什麼?嗯?”
“我?”
“張總不是有想要讓女兒和你聯姻的意思嗎?”
“沒有。”
“撒謊。”蘭隨勾著他下巴,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再問你一遍,真的沒有嗎?”
易臣夜抿了一下唇,唇上溫熱的觸感猶存,他追了上去,蘭隨偏頭躲開了,易臣夜的唇落在了他臉側,他也不惱,順著他臉側吻了一下他耳垂,“是他想,不是我想,你不能把這帳算在我頭上。”
“那怎麼辦呢?”蘭隨說,“是你招惹的桃花啊?”
“……”
“還真是受歡迎啊易總。”蘭隨歎了口氣,“你這樣,我很難辦的,我會吃醋,吃醋了就會難受,難受了,就還是要靠你發泄我心裡的怨氣啊。”
易臣夜聽他這語氣,便知他是故意的,故意找理由,想要找他“茬”,可他該死的還很受用。
他喜歡蘭隨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眼睛裡隻有他。
這是一份近乎扭曲的,占有欲。
一直以來都被他藏的很好。
……
十幾分鐘後,易臣夜先從衛生間裡出去,身上整潔,除卻嘴唇紅了些,腫了些,耳垂還泛著薄紅,看不出什麼來。
他口腔裡充斥著蘭隨血液的味道,腦子裡還回響著蘭隨說的那句話——“帶著我的味道,無論什麼時候,就都會記著了吧。”
他的,味道。
蘭隨說話時的語氣實在是過於曖昧。
在他之後過了好幾分鐘,蘭隨才從裡麵出來,衣冠楚楚人模人樣,扣子扣到了頂端,傷口被領子遮蓋住,他步伐散漫,到了宴會廳,一下就看到了易臣夜的身影,他往那邊看過去,易臣夜有所察覺。
蘭隨衝他笑了一下,易臣夜一下把杯中的酒喝完了。
宴會上,易臣夜喝了不少酒,但始終蓋不過唇齒裡的味道。
晚宴一直到結束散場,易臣夜看起來都沒什麼異常,直到上了車,蘭隨想把車窗關上,他剛按上去,易臣夜那邊又按了下來。
蘭隨:“?”
“吹冷風不難受?”蘭隨說。
易臣夜不屑冷笑:“這點風算什麼。”
蘭隨伸手去關窗戶,手臂從易臣夜麵前路過,就被他擒住了手腕,他一臉分外隱忍的表情,“你想乾什麼?”
“關……車窗。”蘭隨說。
易臣夜:“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怎麼不用點在正道上呢?”
前麵的司機聽到這對話,一時有些尷尬。
好像撞破了什麼事情。
蘭隨也留意到了前麵的司機。
易臣夜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下車。”
“啊?這……”司機轉過頭。
蘭隨讓他先下車等等,司機就打開車門下了車。
“小心思?”蘭隨轉回頭應付易臣夜,“我什麼小心思?”
“一晚上都在看我,怎麼……”易臣夜另一隻手掐著他下巴,“你就這麼,饑、渴、難、耐?”
蘭隨:“……”
“是啊,我饑渴難耐。”蘭隨咬字清晰緩慢,“所以,能關上窗戶,早點回家了嗎?”
易臣夜哼笑一聲鬆開他,一臉“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鬆了鬆領帶,“我要敗敗火。”
蘭隨忍不住笑了聲,“行,要多久?”
“十分鐘。”
“給你兩分鐘。”
易臣夜瞪著他。
蘭隨:“一分鐘。”
“想的挺美。”
“你不是喜歡我嗎?”
“彆仗著我對你的喜歡就肆意妄為。”易臣夜說。
“喜歡我,就要心疼我啊。”蘭隨說,“吹冷風我會感冒的。”
易臣夜掙紮道:“我隻開我這邊的窗戶。”
蘭隨:“乖一點。”
這三個字像是對付易臣夜的魔咒。
一分鐘後,窗戶緩緩升起,司機上了車,作為讓易臣夜關上窗戶的交換,蘭隨讓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因為易臣夜說車裡充滿了彆人的臭味,隻有蘭隨是香的。
易臣夜抱著蘭隨的腰,靠在他身上,鼻尖湊近嗅著他身上的味道,被他的氣息充斥,才舒了口氣,蘭隨攬著他肩膀。
後座座位很寬鬆,但兩人都黏到一塊去了,前麵司機頭也不敢回。
車子到了彆墅,蘭隨扶著易臣夜下車,家裡牛奶有不少,蘭隨骨折以來,牛奶和各種對骨折有益處的東西就沒斷過,這回他給易臣夜熱了牛奶,也不知是不是平時給蘭隨洗腦的同時也給自己洗了腦,蘭隨說“對身體好”,他就沒說什麼就乖乖喝了,蘭隨擔心易臣夜又像上次一樣,喝醉酒泡浴缸,看他進了浴室之後,特意在外麵等著他洗澡。
十多分鐘後,裡麵水停了,易臣夜從裡麵裹著浴巾出來,頭上頂著一塊毛巾,蘭隨給他吹了頭發,給他吹頭發的時候倒是比給自己吹要耐心。
或許是因為易臣夜的發絲過於柔軟,讓他想要多摸兩把。
今天一路表現得都很不錯。
蘭隨拔了吹風機插頭,收了吹風機後,轉頭就看到了易臣夜直勾勾盯著他看的目光,易臣夜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拿的水杯,裝了水,拿著晃悠,眸子裡晦暗不明。
“你根本不喜歡我。”他口出狂言。
蘭隨一頓。
這人,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酒後吐真言,他平時,就是這麼想的?
易臣夜:“你愛的,隻是我的錢。”
蘭隨:“……”
行,是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