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主。”邊渺打斷這場鬨劇,道他們門派看中了楚舜的天賦,要將他納入宗門。
她從儲物戒中拿出一箱靈石,“這是我們合歡宗給家主的聘……小小心意,家主意下如何?”
合歡宗在外名聲不好,但到底也算半個正道,不是他們楚家這種在人間的修仙世家能招惹的。
合歡宗想要楚舜,他們給,也得給,不給,便強搶。
傳聞合歡宗宗主專拿門下弟子修煉邪術,合歡宗收納弟子,最看重的就是樣貌,楚舜靈根不好,但樣貌是上乘,在修仙界美人備出的地方,也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他被合歡宗看上,旁人對此也不是很奇怪。
楚舜在這楚家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至於二房的事兒,參與了此事,便是生死自論,楚家家主權衡利弊,又怎麼會為了二房去得罪合歡宗。
那婦人再不甘,也無濟於事。
楚北邵領著宗門的人去休息,出門前擦過楚舜的肩膀,“沒想到你竟自甘墮落到了這種地步。”
楚舜側頭睨了他一眼。
楚北邵踏出門檻時,腳下不知怎麼一沉,差點在門口摔了個跟頭,黑沉著臉帶著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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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一過,他們即日啟程去合歡宗,楚舜收拾東西隻帶了一個小小的行囊,出門時無人相送,他們坐的是途徑此處的飛船,一間房需一百的上品靈石。
他們先去為楚舜買了一些吃食,放在路上吃,上飛船時,淩聿庚從楚舜靈府中出來了,三人一同走上階梯,邊渺在最前麵,楚舜在中間。
“舍不得?”淩聿庚見楚舜回頭看向楚家的方向。
楚舜含蓄的揚著笑,眸中清澈剔透,道:“沒,隻是有些可惜……”
可惜沒有足夠的時間將他們做成他的傀儡。
離家會有不舍也是正常,更何況那是楚舜住了那麼多年的地方。
淩聿庚道:“傷還未好,不要在這兒吹風。”
“嗯。”楚舜撥弄了一下被吹亂的頭發,轉回頭繼續跟上了邊渺的腳步。
飛船外形是普通船隻的模樣,需用靈石催動才能起飛,他們上了船,先去自己住的地方。
“這兩邊,師尊喜歡哪邊?”邊渺轉過頭問。
淩聿庚掃了眼兩間房間,“都可。”
“那我住這邊吧。”邊渺推開右邊的房間,“小師弟,你就和師尊住那邊。”
淩聿庚推門的動作一頓:“他同我住一間?”
“是啊。”邊渺道,“不然小師弟和我住一間也可以。”
淩聿庚:“男女授受不親。”
楚舜:“師尊說的是。”
淩聿庚本意是想讓邊渺再去弄一間房來,邊渺打了個哈欠,道等會還要泡鮮花浴保養皮膚,問淩聿庚和楚舜要不要,兩人拒絕了。
好在廂房不小,兩個人在裡麵也不會太擁擠,裡麵擺放著一張床,床上被褥整齊,很寬,足以睡下兩人。
之所以選擇坐飛船,為的是路上給楚舜養傷。
船隻啟動,飛上了半空,期間晃蕩了幾下,淩聿庚有些新奇的站在窗戶邊上,楚舜在一旁打坐,淩聿庚看了他一眼,隱隱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似乎他們二人比起來,他反而更像那個第一次坐上飛船的人,雖說也的確是第一次。
但楚舜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好奇心。
楚舜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睜開了眼睛,朝他看了過來,淩聿庚彆開臉,在窗戶邊上的坐榻上盤腿坐下。
從白天到入夜,月色透過窗戶穿透,淩聿庚在窗戶邊上吸收日月精華,從下午起就沒再動過了。
房間裡沒有燭火,但男人坐在窗戶下,月光儘數落在他月色的長袍上,冷峻的麵容皎潔無垢,神色淺淡,像是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楚舜從床上起了身,走到了男人麵前。
他抬起手,伸向淩聿庚的頸間。
淩聿庚猛然一睜眼,擒住他的手腕。
他勾住了少年勁瘦的腰,把他雙手擒在身後,看清了麵前的人,確認了是楚舜,才鬆開了手。
錯覺嗎?
剛才他總覺著好像有人要擾亂他脆弱的數據。
“師父……”楚舜抓著他的衣襟穩住了身形,抬頭一張清瘦的臉蛋仰望著他。
淩聿庚垂眸:“嗯——方才是你?”
楚舜點了點頭,說:“我隻是想要問問師父,要不要去床上睡?”
“我睡了,你睡哪兒?”
“我……我可以打坐。”
真是懂得孝敬師父的好徒弟。
“不必。”淩聿庚嗓音冷淡道,“你去睡吧。”
“師父不介意的話,我們便一起睡吧。”楚舜扯著他袖子,一雙漂亮的鳳眸看向他,衣領口淩亂,鎖骨露出來半截。
“一起睡”,這對淩聿庚而言是一個高危詞彙,他拒絕了楚舜:“修行不用入睡也無礙,還有好幾日的路程要趕,你早些歇息。”
楚舜失落的從他身上起了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轉過身,重新回到了床上躺著,身影被黑暗籠罩。
船上偶爾晃蕩,房中寂靜。
淩聿庚閉上了眼,這會兒那種毛毛的感覺還沒消下去,他心中感到怪異,思緒還未整理好,又聽到那邊窸窸窣窣翻身的動靜,他抬眸睨了過去。
“睡不著?”淩聿庚問。
“嗯。”楚舜枕著手臂。
“可是離家不習慣?”
“我害怕。”楚舜低聲說。
“怕什麼?”
楚舜隨口扯了昨日那人皮鬼修。
那邊淩聿庚側著臉看著窗外,良久,他問:“想聽故事嗎?”
楚舜:“師尊還會講故事?”
“看的多了,便會了。”淩聿庚說。
楚舜道想聽,淩聿庚就講了起來,“從前有一個大宅子,宅院的夫人擺宴請了客人,可後來夫人死了。”
這個轉折突兀得讓楚舜一時沒反應過來。
“嫌疑的人有家中廚子,貼身丫鬟,管家……”
楚舜起初以為是除魔的故事,但當淩聿庚將故事線攤在他麵前,他又發現其中參與者都是人。
“你覺得是誰殺了夫人?”
“管家嗎?”
“廚子。”淩聿庚說,“為情所困,為愛生憎。世上可怕的,更是人心。”
楚舜沒了聲音,淩聿庚便以為他睡著了,他閉上眼繼續打坐。
夜色之中,楚舜半闔著眸子,看著窗戶那邊的男人,側臉輪廓線條被月色模糊,身上仙氣飄飄,在這朦朧夜色裡,似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擔心他離家不習慣,擔心昨夜之事給他留下陰影,所以給他講故事嗎。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擅長的講故事,跌宕起伏的劇情從他口中講述出來,便變得平平淡淡了。
看著冷硬,心腸卻又意外的柔軟。
相處這幾日,楚舜很難去形容對男人的感覺。
——不過先前男人有一句話說錯了。
他並非害怕那人皮,對這種場麵司空見慣,曾經甚至見過比這更可怖的場麵。
萬魔窟中,屍山血海,血如雨下。
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朝著記憶中發展——為何唯獨會出現這樣一個變故。
他另一隻手的食指搭在被子輕點,劃拉了幾下,書寫著人名。
楚家,劍宗……合歡宗,淩聿庚。
一樁樁一件件,與他而言,都是遙遠的曾經了。
……本該是這樣的。
但就在前些日子,他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回到了少年時。
這是一切都還未開始的時候。
就像是……一場大夢初醒。
男人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模樣。
他本以為男人和他一樣,擁有了將來的記憶,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一個人再能偽裝,又怎麼能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偽裝成另一個人。
……到底是什麼人呢?
若說奪舍,可他現在便就是魂體。
神嗎?
本想殺了他的,現在……不想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