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成卻無法反駁。
她簡曆附帶的作品集,確實是她連續花了幾個晚上,戴著矯正鏡一點一點修完的。她自認為修得天衣無縫,卻被他輕易看穿。
可越是這樣,辛晚成越不想放過他。
葉南平大概以為得給她點時間消化這些批評,她卻卷土重來地特彆快:“正因為我差,所以我更得跟個好老師不是?”
牙尖嘴利。
葉南平一時竟無法反駁。
“我肯學肯乾,葉老師你真的不給我個機會嗎?”
既表明了立場,又誇了他,辛晚成自認這話已經很滴水不漏。
以為他起碼會稍作猶豫,他卻二話沒說,倏然起身,扭頭就走。
辛晚成跟著站起,卻被長凳擋了去路。
好在腳步雖慢了一步,聲音卻追了過去:“我實習期可以不要工資,你用著不順手的話,隨時可以開掉我!”
葉南平腳下一頓。
回頭。
鄯善的夜,沒有絲毫雲霧遮擋,是手可摘星的明澈。
這個男人此時的眼裡,就碎著這樣的星光:“不要工資?”
當然是……
開玩笑的。
辛晚成不信他是摳搜的老板,噎了噎嗓,靜觀其變。
他回以一笑。
這是他今晚的第三次笑,終於不再是淺淺的弧度:“你還真打算喝西北風?”
……
原來她剛才在酒局上賣的慘,他都聽進去了……
思緒卻被此時迎麵而來的一陣西北風佛開。
隻餘對麵那人的笑,在辛晚成腦中鬱鬱地散開。
……
辛晚成表現的時候到了。
隔天一大清早出發,車隊沿著沙漠環線繼續向南,正午剛過,一行人到了拍攝地。
茫茫戈壁,不生草木,在乾涸的河床上踩點完畢,工人開始搭建,葉南平讓車手在環線上試車,他抓拍試光。
這次不僅要拍攝平麵,還有10秒的視頻廣告,戶外本就比棚內情況複雜,雅丹地貌更是讓拍攝難上加難,辛晚成昨晚查了今天的天氣,雖然顯示隻有20度,但實際上沙漠的地表溫度起碼40度。穿著厚底工裝鞋的她一下車,都能感覺到燙腳。
起初Linda讓辛晚成和她一起躲遮陽棚裡,辛晚成還乖乖跟著,可沒一會兒,Linda扭頭再看,辛晚成人就不見了。
Linda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戴著帽子、墨鏡,臉蒙得嚴嚴實實,辛晚成到底跑哪兒去了,Linda一眼辨不出來。
這裡地貌複雜,可彆上個廁所人走丟了。
Linda剛準備給辛晚成打電話,就見陸淼被攝影製片攙進棚裡。
攝影製片讓陸淼躺在行軍椅上休息一會兒,Linda見陸淼臉上通紅,順嘴問了句:“怎麼了?”
“他幫葉老師打傘,中暑了。”攝影製片有點無奈。
Linda起初還忙著感歎現在的男孩子怎麼這麼弱不禁風,可越咀嚼越覺得不對勁,不禁又朝遠處的日頭下望了一眼。
一群蒙著麵的人裡,就葉南平最好認,為了確保裸眼效果,他既沒有戴帽子,墨鏡也背扣在耳後,他身後還跟著把大黑傘,人群之中最惹眼。
葉南平需要人撐傘倒不是因為自己矯情,而是為了防止照片過曝。Linda疑惑的自然也不是這個,而是——
此時葉南平身邊,頂替陸淼打傘的那個人,是誰?
……
葉南平專注工作時,百分百心的心無旁騖,一組拍完,他準備轉場到高地俯拍,一抬眸才發現,幫他打傘的已經從陸淼換成了彆人。
彼此視線迎上的那一刻,葉南平短暫的錯愕,辛晚成卻笑得很坦蕩。之前陸淼背著的隨身包,此刻也到了她身上,她從包裡取出水:“葉老師喝水。”
葉南平低頭瞅了眼她手裡的水,又抬頭看她通紅的臉,都曬成這樣了,“怎麼不戴墨鏡?”
“墨鏡會影響光線的呈現。”
她既然想學,就一定會好好學,他的構圖,他對光線的運用,她都要一點不落地記在心裡。
葉南平張了張口,似還要說些彆的,彆在辛晚成袖子上的對講機卻出聲提醒葉南平,車手已經定點standby。
葉南平也就什麼也沒說,調頭似朝高地走去。
沙漠的日照很難捉摸,耽誤了五分鐘,說不定就得重新調光。
辛晚成撐傘跟上。
前頭的葉南平卻突然停了。
辛晚成險些撞到他背上,剛險險收住腳,抬頭便是一副墨鏡,徑直架到了她的鼻梁上。
眼前原本毒辣的光線倏忽間一暗,辛晚成才發現,墨鏡是葉南平幫她戴上的。
他把原本背掛在耳後的那副給了她。
“眼睛照瞎了,你也甭想做什麼攝影師了。”
說著頭也不回,踩著陡峭的斜坡往高處走去。
……
烈日炙烤下,空氣都是燥的,辛晚成的視野裡,隻有一個他迎風前行的背影。
她明明沒能瞧見他的表情,卻莫名想到了那張合影裡,他的笑。
突然的新發現令辛晚成不知該哭該笑。葉老師大概……也許……可能……曾經也是個暖男?
……
不止辛晚成,工作人員們也都有了新發現——
怎麼葉老師走哪兒,廣迪的那姑娘就跟哪兒?
連上高地都跟,這麼形影不離?
不遠處的高地極其空曠,在棚裡摸魚的攝影製片都瞧見了。攝影製片思量半晌,突然問了身旁的Linda一個問題。
“那姑娘該不會是……在追我們葉老師吧?”
……正在喝水的Linda差點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