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
葉南平獨自一人站在洗衣機旁, 耳邊響著有些刺耳的烘乾聲, 他卻有些走神。
洗衣機的烘乾功能,買來三年都沒用過。葉南平沒想到,他第一次用這個功能, 就是幫女人烘乾衣服。
這些衣物, 在浴室裡鬨騰那會兒全打濕了。
而這些衣物的主人,此刻正睡在他的床上。葉南平去晾衣服時,路過臥室門口看了一眼,深色的床單被罩裡,若隱若現著姑娘白皙的手臂和小腿, 在深色床單的反襯下,是吹彈可破的膚色,肉眼可見的嬌嫩。
當然他也知道, 手指真正摸上去時,觸感比想象得更好。
實在羨慕她的睡眠質量, 害他失眠,自個兒卻睡得這麼香, 腦袋無意識地在他的枕頭上蹭了蹭,很舒服的樣子。葉南平收回視線,晾她的衣服去了。
……
辛晚成這個覺其實睡得並不安穩,夢裡全是異常旖旎的畫麵,牽引著她真實的心跳, 夢裡的他戛然而止的瞬間, 辛晚成一激靈, 醒了過來。
睜開眼,昏暗的臥室裡,兩盞地燈是唯一光源,一看身旁,果然沒人。
辛晚成想了想,起身。
她穿著他的居家服,尺碼太大,她掖著袖口卷著褲腿,跟個要下田插秧的農民伯伯似的,實在不怎麼美,床邊的老虎椅上擱著他的襯衫,辛晚成想了想,放棄了換上襯衫的念頭,之前的她已經太不矜持了,現在還是稍微收著點兒好。
辛晚成就這麼穿著這身吊兒郎當的居家服下了床,屋子裡地暖很足,光腳也不覺得冷,可她在屋子裡溜達了一圈,並沒有找到葉南平,反而在路過陽光房時,發現她的衣服就晾在衣架上,一摸褲腳,已經乾了。
看來他八成又在暗房裡。
書房連接著暗房,辛晚成時隔幾小時後再一次穿過書房,和之前不顧一切的心情不同,此刻的她,帶著小小的雀躍以及少許的不確定,甚至心念一動,順手拿上了他擱在書桌上的相機。
這次她並沒有開燈,全憑著從走廊透進來的那點光線,一路來到暗房門外。卻不料,她未免再一次打擾他洗照片,一路都沒開燈,暗房裡的燈卻亮著,他已經洗完了照片,正往相機繩上夾底片。
她推門而入的同時,葉南平回過頭來。
他的眼神,警惕,防備,卻在看見是她的那一瞬間,柔軟了下去。
辛晚成用手中的相機拍下了這一幕。
他在她的鏡頭下,微微一蹙眉。
辛晚成走近,笑得狡黠:“差一丟丟就睡到男神,好開心,拍照留念一下。”
他眉心雖舒展了,嘴卻繃著:“再貧一下試試?”
辛晚成撇撇嘴,低頭瞧了眼自己剛才拍的照片,抬頭,恢複正色道:“好吧,那我說正經的,你做我的模特吧。”
“模特?”
“攝影展不是還要繼續嗎,章毅那組照片底片都被毀了,現在缺一組照片,葉老師,你要不要考慮下出鏡?”
“不。”他轉身把顯影液和定影液收好。
“誰之前還現身說法開導章毅,讓他勇敢一些。有些人呀,一副自己很牛很剛的樣子,其實一直害怕麵對鏡頭。”
他停下手邊的活兒,扭頭看來。
姑娘回以一記假笑。
姑娘本就嘴厲,如今膽也是越發肥了。
但確實,這次鬨出的風波,令他好好反思了好一陣,躲避與退讓確實沒有任何用處,他也不是不能出鏡,但是……“……我做模特可是要收費的。”
知道她對錢這事看的緊,他分明是故意這麼提的,以為這樣就能唬住她?他還微微眯了眼,等著看她的反應。
“可以啊,我肉償。”辛晚成認真地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
說著就要上前動手動腳,葉南平伸手讓她打住:“我還是免費讓你拍吧。”
……
辛晚成撇撇嘴,雖說肉償這個提議是開玩笑的,可他直接一口回絕,她難免有些小情緒,但她一向逆商高,很快往好的方麵想,直接拉起他阻止她靠近的那隻手,轉身就走:“反正你睡不著,那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書房裡就有個簡易的影棚,葉南平平時在家拍些片子用,他在用延時攝影拍攝一株雛菊從含苞到凋謝的全過程,雛菊凋謝的過程還在繼續,辛晚成沒辦法換光改拍人像,好在工作室離得不遠,辛晚成換上剛晾乾的衣服,拉著葉南平出了門。
生怕他反悔似的,一路直奔工作室。
失眠對於葉南平來說是常事,可失眠的夜晚,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還是第一次。
現在她是攝影師,他呢,不僅是模特,還要負責給她打下手。不僅要幫忙布光,還要幫她調鏡頭參數。
姑娘似乎也知道這麼折騰人不對,等他坐在她鏡頭前時,她透過相機的取景框看他:“有我陪著你是不是特彆好?讓你在這漫漫長夜不再無聊。”
他無語地笑笑。
辛晚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按下快門。
她話鋒一轉:“能不能讓我看看你手腕上的傷口?”
果然,他不讓看。
辛晚成也沒想讓他對鏡頭展示這個,這隻是一個引子:“疼麼?對自己下狠手的時候。”
取景框中的他,眉眼微垂:“不記得了。那時候已經喝多了。”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帶著相機去敘利亞麼?”
“一半一半。”
“什麼叫一半一半?”
“去我還是會去的,隻不過……我會選擇一個人去。”
“你最後悔的,應該是當年讓安寧姐跟你一起冒險吧。”
他又笑了下。
卻與開頭時的笑,大相徑庭。
辛晚成的相機快門不停,心卻漏了一拍。
隻是躲在鏡頭後,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這麼多年不談戀愛,也是因為她吧?”
她很突然地問。
……
葉南平一愣,目光看過來,卻隻看到鏡頭,看不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