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努力狡辯,死活不認。
一邊又把和陸遠之相處時候的任性拿了出來,她這不是不打自招,自己打臉嘛。
林思淺反應過來,臉色變了變,把小橘貓放在一邊,跳下地就要跪。
陸離快一步伸手,掐著她的腰將她抱起,放回榻上:“給朕坐好。”
皇帝擋在她麵前不讓下地,林思淺就直接跪在了榻上:“民女惶恐,請陛下恕罪。”
見她又跪,陸離不悅:“起來。”
林思淺不聽,頭又趴低了些:“民女惶恐。”
看著那縮成一團的小慫包模樣,陸離太陽穴突突直跳,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片刻之後,語氣無奈地開口:“淺淺,你想怎樣?”
林思淺抬起頭來:“回陛下,民女想出宮。”
說罷,再次低下頭去。
看著那宛如一個縮回殼子的小烏龜模樣的小姑娘,陸離一時間有些束手無策。
明明事實就擺在眼前,可淺淺為什麼就不能大方承認呢。
說一不二的天子,一向霸道慣了,這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況。
如今這種情況,他豈會讓她就這麼離開。
她親口說過,也喜歡他,心悅於他。
先前,她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
今晚,她也親眼看到了,後宮已經空了,隻剩她一個,他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她為什麼還要出宮呢。
陸離心中百般困惑。
一個想相認,一個死活不肯認,二人就這麼僵持住了。
陸離站在地上,看著榻上跪縮成一團的小姑娘,陣陣無語。
淺淺不承認,他們就沒法接著往下聊,可他不知,該如何讓她承認。
陸離打量著小姑娘,視線無意掃到她露出的那一截白皙脖頸上的紅繩。
他心中一動,眼尾稍揚,對著那根紅繩伸出了手。
感受到脖子上那溫熱的手指,林思淺心尖一抖。
他這是想乾甚?掐死她,還是想……
林思淺不敢往下想,捂著脖子坐了起來,目光警惕地盯著皇帝。
就見皇帝的手還在她脖子附近,不拿開。
林思淺低頭一看,就見他手裡捏著她玉佩的繩子。
她剛看清,皇帝的手就微微用力往下一扯,把她的玉佩就那麼從她脖子上拽了下去。
想起陸遠之知道這玉佩開啟的方法,林思淺心頭警鈴大作,慌亂不已,可隨即又鎮定下來。
把小姑娘一瞬間的神情變幻儘收眼底,陸離揚唇,微微而笑。
他拿著那枚小小的乳白色月牙玉佩,輕輕摩挲了一下,突然舉著玉佩往前,快速在林思淺唇上貼了一下。
陸離動作太過迅速,林思淺往後躲了一下,卻沒能躲過。
不過沒所謂,反正,打死她,她也不會“哎呦”的。
可下一刻,皇帝伸手把玉佩放在了她耳邊,而他則將他右手上的扳指抬到他嘴邊,輕聲說了句:“淺淺,我是陸遠之。”
聽著同一時間從耳邊玉佩裡傳來的聲音,林思淺大驚失色,目瞪口呆。
陸遠之那邊不也是玉佩嗎,怎麼對著扳指說話?
不過這不重要,問題是,她還沒“哎呦”啊,她的玉佩怎麼就,就開啟了?
還不等她那短路的腦袋想出個所以然來,皇帝開口,給她解了惑:“淺淺,你這玉佩隻需親一下,無需哎呦。”
無需哎呦?
竟然無需哎呦?
林思淺再次震驚。
想起那無數個夜晚,她開的時候哎呦一聲,關的時候哎呦一聲,那一聲一聲哎呦……
陸遠之全聽了去?
這可恨的陸遠之,竟然就在那光聽著,既然知道,可為什麼從來沒提醒過她。
林思淺胸脯起伏。
犯蠢被人看了那麼久熱鬨的羞惱。
被看出身份死活不認,最終還是被拆穿的難堪。
對她那無疾而終的網戀的哀悼。
她心中那溫文爾雅白衣飄飄的陸遠之,再也沒有了的惋惜。
入宮以來受的各種委屈。
還有對皇帝的懼怕。
更重要的,她那出宮開麵館的希望破滅。
一時間,積壓了一個晚上的所有負麵情緒全湧了上來。
活了十幾年,從未經曆過如此複雜境地的小姑娘,再也繃不住,趴在榻上嗚嗚哭了起來。
林思淺這一哭,把陸離嚇了一跳,
在他的印象中,小姑娘總是那麼活潑,那麼快樂,遇到什麼事都喜歡往好的方麵想。
即使遇到什麼煩心事,也頂多氣哼哼說上幾句,很快就能想開了。
兩個人相處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小姑娘哭,還哭得如此驚天動地。
他手忙腳亂地彎下腰,想去看她的臉,語氣焦急:“淺淺,你怎麼了?”
反正已經被拆穿了,林思淺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想再虛與委蛇了,理都不理,趴在那繼續哭。
本來懶洋洋蜷在榻上睡著的小橘貓被林思淺哭醒,湊到她身邊,拿小爪子拍著她胳膊,不停地喵喵叫著。
林思淺伸手把小橘貓撈進懷裡,接著哭。
小姑娘跪趴在那裡,縮成小小一團,哭得肩膀止不住地顫。
陸離心疼不已,可他從來不曾哄過什麼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他伸手在她頭上試探著輕輕摸了一下,聲音溫柔:“淺淺,你彆哭,你想要什麼,你跟我說,我都去幫你尋來。”
見她沒說話,卻也沒有拒絕他的撫摸,他又輕輕在她頭上摸了一下,笨拙地哄著:“淺淺,你可想吃八寶鴨?”
林思淺哭得抽抽噎噎:“你彆、彆理我,讓我哭、哭一會兒。”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早在爸媽去世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
可她現在就是想哭,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她辛辛苦苦打工那麼久,眼看著就能領工資了,卻莫名其妙到了這裡,白瞎了那麼多錢。
到了這裡,先是被蕙嬪欺負,不得不裝瘸。
後又在禦花園撞到皇帝殺人,嚇得發了燒。
然後又在泰和殿站了一個晚上,凍得感冒,還因為被罰害得她好幾天沒吃好。
好不容易網個戀,可誰知網戀的人,又是她打死不想扯上關係的皇帝。
最可恨的是,她都接受要在這後宮孤獨終老一輩子了,可皇帝又說可以出宮。
眼看著能出宮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了,現在又把她抓了回來。
為什麼給了她希望,又要毀滅呀,這男人簡直壞透了。
以前,她凡事總往好了想。
可現在回頭看看,她到這以後,除了遇到了對她忠心耿耿的香兒,還撿了小橘貓,葉安和木棉對她也還不錯之外,再就沒遇到一件好事了。
她怎麼,怎麼就這麼倒黴啊,嗚嗚。
陸離不再說話,歪坐在榻上,大手在小姑娘的頭上一下一下摸著,靜靜等著她哭完。
可等了一會兒,小姑娘卻哭得停不下來。
陸離焦急起來,伸手把人整個抱了起來按進懷裡,用力抱緊了她:“淺淺,彆哭,你彆哭。”
可從來不曾哄過任何人的皇帝,除了不停地重複著“彆哭”,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哄。
林思淺被那一雙有力的胳膊緊緊箍在寬厚的懷裡,掙了兩下掙不脫,揪著他的衣襟擦了擦臉,終於停了下來。
再不停,她怕被他勒死。
見她停了哭,陸離手上鬆了力氣。
她雙手撐著他的肩膀,從他懷裡掙出來,抽抽噎噎地問:“你現在是陛、陛下,還是陸遠之?”
看著小姑娘雙眼濕漉漉,怯生生的模樣,陸離覺得,要是他說他是皇帝,怕是小姑娘又要接著哭。
他即是皇帝陸離,又是陸遠之,他不明白小姑娘這麼問的用意。
可他隻思考一瞬,很快做出決定:“淺淺,我是陸遠之,你的遠之哥哥。”
林思淺吸了吸鼻子,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那遠之哥哥,我想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