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瑾胡說道:“挺好的。”
大姨和她尬聊:“……那就好,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
肖瑾沒和她多寒暄,一個晚輩和長輩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尤其是肖瑾猜測這些年她應該也沒有和這些長輩聯係過,更是生疏得很。
肖瑾:“大姨,我是想問問九年前的事情,我在您家住了一兩個月,您還記得嗎?”
大姨回答:“記得記得。”
肖瑾:“我白天有沒有出門,都去了哪些地方,您知道嗎?”
大姨哎了一聲,歎氣說:“這麼久的事情了,我哪兒還能記得啊。你的病情怎麼樣了啊?腿也好了吧?之前問你媽的時候她說痊愈了。”
肖瑾心生失望,敷衍道:“嗯,已經好了。”
大姨又是說:“那就好。”
肖瑾和她聊了兩句就掛了。
她低頭看手機,現在隻剩下她爸媽這一條線索了。她心裡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複製了其中一個號碼,按下了那個撥號鍵。
嘟——
嘟——
肖瑾麵無表情地聽著裡麵的聲音。
電話通了。
沒有人說話,對麵隻有一道呼吸聲。
許久。
那邊的人囁嚅著說:“你……”
一陣激烈的情緒突然湧到了天靈蓋,肖瑾沒來由胸口劇烈起伏,眼睛充血似的迅速變紅,立刻把電話掛了。
那邊沒有再打過來。
房間安靜得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方才的事。
肖瑾用力將自己摔到了床上,用枕頭蒙住了自己的臉。
***
“貴公司的理念與我很契合,很期待將來的合作。”木枕溪微微笑著,和站在自己麵前的美術總監握了握手。
美術總監一笑:“也很期待你能在我們這裡大展身手,碰撞出不一樣的靈感火花。不知道木小姐著急回去麼?不著急的話我可以帶你先看看以後的工作環境?”
木枕溪頷首。
這家遊戲公司是國內排名前列的公司,規模比木枕溪先前待的那家大了十倍不止,每個項目組都井井有條,埋首在電腦前,工作氛圍比先前的凝重一些。
本來是安排她接手一個成熟運營穩定創收的舊項目,先熟悉一段時間,木枕溪拒絕了,國內的遊戲市場,她已經有了很全麵的了解,尤其是手遊,她不想做那種純粹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總監倒不覺得她狂妄,反而很欣賞她的性子,天才總是有點恃才傲物的。
木枕溪在公司初步參觀了一段時間,看看時間,想回家給肖瑾做飯,美術總監卻提出來請她吃晚餐,給出的名頭是歡迎新員工。
木枕溪不好拒絕,給肖瑾去了條消息:【新公司麵試過了,晚上和同事吃飯,可能會晚點回去,冰箱裡有食材,你隨便做點什麼吃,或者叫外賣】
肖瑾沒回複。
木枕溪時不時看一眼手機。
那邊美術總監已經關上了辦公室門,踩著細高跟,笑容溫雅,朝木枕溪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走吧。”
木枕溪隻好收起手機。
這位總監對行業現狀有很多獨到的見解,聊起來頭頭是道,談吐大方,給人的感覺很舒適。木枕溪和她說著說著,便專心投入進去了,忘記了時間。
兩人在餐廳門口道彆,各自開車回家。
木枕溪係好安全帶,抬手捏了捏眉心,從包裡摸出手機,肖瑾一直沒回她消息。木枕溪從通訊錄翻出來肖瑾的號碼,手指點了上去,在按到撥通鍵之前頓住,手指再次收了回來,將手機丟進了置物台。
肖瑾沒吃晚飯,在一片黑暗的臥室裡,兩隻手撐著臉趴在床上,已經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整整三個小時,麵前放著亮著屏幕的手機,屏幕裡靜靜地躺著木枕溪發給她的那條消息。
大門傳來響動,肖瑾把手機屏幕鎖了,連忙閉上了眼睛。
木枕溪開了客廳的燈,左右看了看,沒見肖瑾的人。
已經超過了晚上十點,難道是睡了?
肖瑾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腳步聲一直不遠不近,大概過了幾分鐘,有腳步聲靠近了,她抓緊時間接連做了兩個深呼吸,接著便保持著均勻的吸氣吐氣頻率,眼睫毛儘量避免抖動。
木枕溪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臥室房門,手在門邊的牆壁上摸索著,手掌緩緩地往下,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按亮了房間的燈。
一室光亮湧進了她的眼睛,還有床上那個像貓一樣蜷縮著睡覺的女人。
木枕溪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抬腿走了進去。
肖瑾身上穿的還是白天的衣服,顯然是沒有洗過澡的,木枕溪一陣頭疼,她推了兩下肖瑾的胳膊,輕聲在她耳邊道:“醒一醒,洗完澡再睡。”
“……”
“肖瑾?”
“……”
“肖瑾。”
“……”
沒有回應。
木枕溪認命地將她翻了個身,脫了襪子,拉過來一旁的被子給她蓋上了,長長地歎了口氣。
那口氣一路歎進了裝睡的肖瑾心裡。
緊接著又聽見對方煩惱的自言自語:“到底怎麼樣你才能徹底死心?”
肖瑾睫毛不受控製地顫了顫。
木枕溪立刻噤聲,給她掖好被角,躡手躡腳出去了。
燈暗下去,房門閉上。
肖瑾在黑暗裡睜開了眼睛,徹夜未眠。
晚上睡覺前木枕溪心驚膽戰,總算是沒有再做奇奇怪怪的夢,早晨一身清爽地醒了過來。敲門喊肖瑾起來跑步時聲音都洪亮了許多。
“起床了。”木枕溪在靠近門的時候就叫開了,手剛抬到半空,房門從裡麵被打開。
木枕溪將手收了回來,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肖瑾情緒低迷:“早上好。”
木枕溪指了指門口,說:“我出門了。”
“嗯。”肖瑾抓了抓頭發,說,“我昨晚沒睡好,待會兒還得補個覺。”
木枕溪看見她眼睛裡的血絲,說:“你睡吧,需要給你帶早餐嗎?”
“不用了,謝謝,我估計要睡到中午。”肖瑾在她麵前將臥室門緩緩合上了。
木枕溪因為沒做春夢一早上的好心情化為了烏有。
王記早餐的老板娘看到隻有她一個人,瞟了眼她身後,特意問起肖瑾:“這兩天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呢?”
木枕溪拆了筷子,將碗裡的湯粉和配菜拌了拌,淡說:“她不來了。”
老板娘還挺惋惜:“怎麼就不來了呢?我看她還蠻有意思的。”
木枕溪沒吭聲。
也不用等她接話,老板娘自己感歎完回去了,繼續熱火朝天地忙了起來。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這才幾天,木枕溪已經覺得一個人吃早餐是一件很冷清的事情了。她思索著事情,沿著湖邊慢慢走回去,路上有那種很小顆的石子,一路走一路輕踢,自娛自樂,笑容漸漸洋溢在唇角。
旁邊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估計是去上學的,朝她投過來好幾眼。木枕溪將石子轉頭踢進了湖裡,向學生們看去,學生們互相看看,扯了扯彼此的袖子,加快了步伐,一溜煙走了。
木枕溪:“???”
這什麼世道,她難道像個怪阿姨嗎?
木枕溪忍不住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照了照自己,在這裡麵都沒崩的臉,那群學生是怎麼回事?
木枕溪發消息給殷笑梨吐槽剛碰到的事。
殷笑梨回了一串“哈哈哈哈”,接著說她是裝嫩,把學生都給嚇到了,讓她謹記一個二十八歲阿姨的本分,不要在小朋友麵前那麼幼稚。
木枕溪回複:我才十八。
殷笑梨繼續哈哈哈哈,說你開心就好。
殷笑梨在用她的方法,有意無意地再次提醒木枕溪已經不再年輕的事實,經受不住在感情裡再一次的傷筋動骨。
木枕溪和她一路聊到了家門口,才收起手機開了門鎖,仿佛家裡沒有肖瑾這個人似的,木枕溪沒有多往臥室看一眼,進了書房,開了電腦和軟件。
肖瑾果真一覺睡到了中午,起來洗漱洗澡吃飯,一覺睡飽了,神清氣爽。她仿佛和木枕溪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約定,木枕溪隱約也有感覺,但她希望這不是肖瑾的又一次逢場作戲。
當日下午,木枕溪帶著肖瑾再次去了趟醫院,做了頭部核磁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