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又不作聲了。
肖瑾悶笑,說:“行,不逗你了,明天你來車站接我。”
木枕溪低低地:“嗯。”
肖瑾道:“我去洗澡了。”
木枕溪說:“你去吧。”明顯鬆了口氣的語氣。
肖瑾眼睛一轉,惡劣地勾了勾唇角:“能不能不掛電話?”
木枕溪沒聽懂,茫然地“啊?”了一聲。
肖瑾說:“你聽著我洗澡,我們邊洗邊聊。”
那邊猛地沒了聲音,之後就是嘟嘟嘟的連續忙音。
肖瑾大笑。
木枕溪把臉埋進枕頭裡,從脖子到耳朵,整張臉都跟蒸熟的螃蟹似的紅透了。肖瑾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現在?她還有沒有一點她們倆根本不是女女朋友的認知了?就算是,也不能這麼、這麼肆無忌憚吧?萬一那賓館隔音不好呢?萬一、萬一……
木枕溪思考不下去了,滿腦子就剩下肖瑾讓她聽著她洗澡了,更羞恥的是她發現自己掛完電話以後,居然有點後悔。
木枕溪自我感覺是個不甚熱衷於床笫之事的人,隻有肖瑾永遠滿腦子亂七八糟,從她成年起就掰著手指頭等木枕溪過十八歲生日,當晚就迫不及待了。那時候正處在緊張的高三,肖瑾忙著準備申請材料,木枕溪學習任務繁忙,就這肖瑾還能見縫插針地擠出來時間,美其名曰是放鬆。
現在更不用提了,她滿嘴跑火車瞎撩,曖昧地動一動眼神,木枕溪就得回書房抄經。肖瑾回來不到一年,木枕溪的經書已經抄了幾大本了。
洗完澡肖瑾還來騷擾她:【睡了嗎?】
木枕溪不想和她說話:【睡覺了】
肖瑾:【好噠,明天記得來接我】
木枕溪真想賭氣回她句不去了,發出去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嗯】
翌日下午兩點,木枕溪在林城東站接到肖瑾,肖瑾身邊走著一群人,有說有笑的。
肖瑾看到木枕溪,臉上煥發出明顯的光彩,朝身邊的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麼,有兩個年輕老師模樣的人循著肖瑾的視線望過來,明顯麵露失望。
木枕溪:“???”是在看她嗎?
她摸了把臉,甚至以為臉上有什麼臟東西。
年輕老師嘖了一聲,遺憾道:“還以為是你男朋友來接你呢,結果並沒有。”
另一個年輕老師附和:“是啊,聽XX說你男朋友高富帥,什麼時候給我們見見啊?”
肖瑾心說:什麼高富帥,是白富美,你們已經見到了。
“以後會有機會的。”肖瑾笑著說,不跟他們多話,快走幾步刷了身份證,從出口出來。出來後是直接跑著的,木枕溪還沒反應過來,肖瑾直接撲進了她懷裡。
木枕溪愣怔,條件反射抬手,單手環住了她的背。
肖瑾抱她抱得很緊,臉頰在她脖頸裡蹭來蹭去,像在外流浪多日終於見到主人的小狗,蹭夠了才不動了,撒嬌樣耳語道:“我好想你啊。”
半晌,木枕溪說:“……嗯。”
我也想你。
她在心裡補上。
肖瑾貪戀著她溫暖的懷抱,窩著不動。木枕溪有點熱,不論是太過緊密的相擁,還是肖瑾撲灑在她頸間的熱氣。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肖瑾的嘴唇若有若無地在她肌膚上擦過,像是親吻,所到之處,皆升起高溫,滾燙。
木枕溪鼻翼兩側沁出細密的汗珠來,心口也同樣燥熱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推開了肖瑾,接過她一隻手上的行李箱拉杆,不自然地彆開眼,目不斜視地問她:“想去哪兒吃飯?”
肖瑾跟著她的腳步往前走,舔了舔乾燥的唇瓣,道:“你決定吧,我懶得動腦子。”
木枕溪說:“行,那我隨便找一家。”
兩人隔著一個人的距離,是方才木枕溪推開她後刻意拉開的。肖瑾低頭,望著光可鑒人的地磚,數著她們倆之間的距離,慢慢地挪過去。
木枕溪怎麼會注意不到她的動作,她任由肖瑾把她們倆之間的距離拉到了兩拳之近,而後肖瑾往左她就往左,始終保持著這個距離。
肖瑾:“……”
在木枕溪底線邊緣反複試探的肖瑾再次得到了一個不疼不癢的警告。
之所以說不疼不癢,是因為在走出車站,去停車場的路上,木枕溪就放任她靠近自己了,肩膀挨著肩膀,手背偶爾也會碰到一起,無法分辨有意還是無意。
忘記了是哪次碰到,兩個人都沒動,腳步在走,手背卻穩穩地貼著。
肖瑾手指微繃,餘光覷著木枕溪的神色,心裡的念頭蠢蠢欲動。
木枕溪眼睛盯著角落裡的綠色垃圾桶,聽見自己胸腔裡——
噗通——噗通——
一聲一聲。
抬腳過了一個減速帶,肖瑾穿的高跟鞋,沒踩好,身形不穩地晃了一下。
“小心。”木枕溪下意識轉了手掌的方向,牢牢地牽住了肖瑾的手,沒有隔著布料,也不是手腕,掌心相抵,肌膚柔膩,一溫熱,一冰涼。
“謝謝。”肖瑾心臟猛然顫了一下,仰頭說。
手趁機扣緊木枕溪的手,不再放了。
木枕溪輕咳了下,對著麵前的車子努了努下巴,說:“到了。”
肖瑾壓了壓快翹到耳後的唇角,笑意盈盈:“嗯?”
木枕溪揚了揚二人牽在一起的手,若無其事道:“我要拿鑰匙,開車門,放行李箱。”
“哦哦。”肖瑾鬆開她手,在褲縫擦了擦手心捂出的汗——剛才握得太緊了。
木枕溪熟練地開了後備箱,把行李箱放了進去,她確定肖瑾已經坐進副駕駛看不見她,才勾了勾唇角,繼而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感受著裡麵劇烈的心跳聲,做著深呼吸調整心情。
木枕溪坐進駕駛座,轉臉看到肖瑾眸光熠熠地望著她。木枕溪莫名一陣心虛:“為什麼這麼看我?我臉上有東西?”
肖瑾喜上眉梢,調節了一下勒在肩膀的安全帶,說:“沒什麼,我開心。”
木枕溪故作不知,一邊打火一邊道:“終於能回家了,當然開心了,待會兒吃完飯你回去睡一覺。”
肖瑾眨了一下眼睛,問:“你陪我嗎?”
木枕溪手指一哆嗦,擰到一半的鑰匙脫了力,彈了回來。
肖瑾大喘氣,慢悠悠補充道:“我是說陪我回家,你想到哪裡去了?”她略一沉思,恍然大悟狀,“噢,我知道了,你該不會覺得我是說讓你陪我睡……”
木枕溪額角跳起了愉悅的小青筋,怒道:“閉嘴。”
肖瑾吃吃地笑。
木枕溪再次擰動鑰匙。
肖瑾嘖了一聲,似乎想說點什麼,在木枕溪橫過來的一記眼刀下偃旗息鼓,給自己做了個拉鏈上鎖的動作,並露出一個微笑,表示自己會乖乖的。
木枕溪隻覺得腦仁疼。
肖瑾大概吃準了她對她毫無抵抗能力,現在就是反複試探,自己讓一寸,她進一尺,自己讓一尺,她進一丈。
木枕溪修長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方向盤,在心裡盤算著對策。
肖瑾正式展開進攻的號角對她來說是致命的,早在高中時代,她對肖瑾沒有異樣想法的時候就全無招架之力,何況是現在,光是控製自己就要花費不小的毅力,更彆說要對肖瑾的親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木枕溪的臉色在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越來越凝重,肖瑾將她的變化儘收眼底,眼底的笑漸漸淡去。
木枕溪覺得困擾了嗎?
是哪種困擾?覺得進展太快超出她預料的困擾?還是源於對她的不信任的困擾?
如果是前者還好說,如果是後者的話……
兩人各懷心思到了餐廳所在的商場,木枕溪把車停在了地下車庫,熄火,下車,她走幾步,回頭看落在身後的肖瑾,站定腳步,朝她伸出一隻手。
肖瑾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木枕溪說:“牽著我啊,一會走丟了。”
她不想讓肖瑾得寸進尺,卻更不會讓她再退回去。
肖瑾心花怒放,小跑過來,將手放到木枕溪掌心。
木枕溪:“唉。”
這口氣她歎出了聲。
肖瑾很意外。
她知道木枕溪對著她心裡一定歎了七八十次氣了,但突然這麼情緒外露,是為什麼?
木枕溪抬起另一隻手揉了下肖瑾的腦袋,發質柔軟,摸上去手感很好,於是又揉了一下。
肖瑾:“???”
木枕溪收回手,牽著她進商場,神色自若地按了電梯按鈕。
肖瑾:“???”
木枕溪心想:就許你能得寸進尺,我不能嗎?不就是進完當無事發生麼,我也會,誰瞧不起誰啊?
肖瑾忍不住開口問:“你剛剛為什麼……”
木枕溪淡淡地說:“你頭發亂了,我幫你理一理。”
肖瑾一噎。
可她剛剛那個動作,明顯不是理頭發啊。
叮——
電梯到了。
裡麵的人陸續出來,兩人手牽著手走進電梯,一個陽光燦爛,一個滿臉鬱悶。
木枕溪不知怎麼想到一個詞:風水輪流轉。
不禁笑出了聲。
肖瑾納悶問道:“你笑什麼?”
木枕溪眉眼彎彎,把她的話原樣奉還:“沒什麼,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