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公司其他人能默認, 畢竟彆人都見不到肖瑾, 唯獨對樓寧之不能默認。木枕溪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自己要是什麼都不解釋可能會釀出大禍。於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 當然, 是她修改過的。
樓寧之聽到的版本是, 她們倆之前聚少離多, 雖然是高中同學, 兩情相悅,但是因為一個在國外一個在國內, 並沒有在一起,直到前陣子對方回國, 兩人談了一陣才正式確立了關係,尤其強調了一番:她們倆的感情還很稚嫩, 請樓寧之務必不要亂說話, 不然造成的後果可能會讓她很難辦。
她說這話的態度很嚴肅, 樓寧之即便喜歡看熱鬨,心裡也是有杆秤的, 凡事有度, 當即鄭重地答應了。
木枕溪鬆了口氣。
一口氣沒徹底吐出來,樓寧之的話題便轉移了,感慨地道:“你們也太慘了吧,高中同學到現在才在一起,浪費多少時間啊, 我——”
她捂住嘴, 想說又很苦惱的樣子。
木枕溪笑笑:“我知道你有對象了。”不說出來她怕三小姐這個性子能憋死。
樓寧之睜圓了眼睛, 透出驚訝來。
之後她便破罐子破摔了,撐著膝蓋歎氣:“你早說你知道啊,我這瞞得累死了。”她有點得意了,“我跟我對象認識一個月就在一起了,厲害吧?”
木枕溪發自內心地給她鼓掌:“厲害了。”
樓寧之擺手,示意她低調,自己想到什麼樂了會兒,又說:“那時候我剛成年,我一直覺得她是老天爺送我的成人禮,撿了個大寶貝。”
木枕溪:“你現在?”
樓寧之:“我現在二十一,我們倆已經在一起快三年了,感情特彆好。”
木枕溪心說:看出來了,感情不好她也不會這麼無憂無慮的。而且……她們家的家世,上有樓總和樓董,敢對她不好的估計也得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樓寧之眉眼籠上一絲不明顯的愁緒,歎氣道:“就是她工作太忙了,經常在一起呆了沒幾天就飛去彆的城市了。”
木枕溪皺眉:“出差?”
樓寧之含糊道:“算是吧。”拍戲也算出差的一種,一拍就三四個月,幸好她還能趁著假期過去探班。
樓寧之忽然意識到自己透露的真實信息有點多,便往回找補:“你和你對象異地嗎?”
木枕溪說:“不是,我們倆住在一起。”一個小區算住在一起吧?
“羨慕你。”樓寧之看看她嘴唇上的口子,神色懨懨,“我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她了,在家裡長蘑菇呢,這回還是大姐硬拉著我出來的。”
木枕溪安慰說:“周末不就見到了嗎?”
樓寧之做了個澄清的手勢,義正詞嚴道:“可不敢胡說啊。”彆人猜出來是一回事,網上那麼多猜她和莊笙關係的,由她們猜去。但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那就是實錘。她不能把實錘給人家。
木枕溪:“???”
“被迫”陪樓寧之聊了一下午天的木枕溪感覺自己今晚洗頭都要多掉十根頭發了,臨近下班,三小姐被樓總拎走吃晚飯去了,在辦公室門口和她“拜拜”。
“拜拜。”
樓寧之一走,木枕溪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鬆懈下來,整個人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麵上,比平時工作累了十倍有餘。
柯基妹子隔著玻璃瞅她,再瞅她,滿臉寫著同情。
她隔了一個工位都能感受到三小姐叭叭叭的功力,一個下午都沒停過,木枕溪是那種平時跟她多說幾句廢話都不耐煩的人,這回真是苦了她了。
柯基妹子從工位隔斷上探過來腦袋,善解人意道:“老大,要我給你帶晚飯嗎?”
木枕溪疲憊地朝她掀了掀眼皮,半死不活道:“要,你再看看有什麼水果,給我弄點,我嗓子疼。”
柯基妹子丟過來一包喉片:“你先吃這個。”
木枕溪神色委頓,懨懨地吃了,繼續趴著休息。
辦公室的同事都體諒她,走路的動作放得輕輕的,還體貼地帶上了辦公室門,木枕溪閉著眼,聽到手機震了一下,半眯縫眼瞧,是肖瑾的,說她下班了,準備開車回家。
木枕溪回了句:【注意安全】
繼續趴屍。
又震一下。
肖瑾:【你下班了嗎?在吃晚飯了嗎?】
木枕溪身心俱疲,一根手指戳鍵盤,老打錯,按一下就得按刪除,半晌隻回過去一個字:【沒】
肖瑾沒來由一陣緊張,從早上到現在她的心情一直在過山車,木枕溪對她態度好她就飛上天,木枕溪一“冷淡”她就落到穀底,對著屏幕裡的那個孤零零的“沒”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能是工作太忙沒空多打幾個字呢,肖瑾安慰自己。
但她的心還是開始微微顫抖了。
木枕溪感覺自己很奇怪,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回複肖瑾的消息都很簡潔,甚至想和肖瑾說讓自己歇會兒,可是對方什麼都不和她說,木枕溪又有點失落,休息都休息不好,隔幾秒就看一眼手機,有沒有回複。
今天上午她發的那條朋友圈肖瑾已經回了,回完木枕溪覺得這樣的行為很羞恥遂將朋友圈刪了,她肖瑾少得可憐的動態從頭翻到了尾,肖瑾依舊沒回她。
木枕溪點了“按住說話”,對著麥克風說:“我……好……累……啊。”拖長了音,撒嬌撒得很隱晦。
接著木枕溪就坐等回應了。
果不其然肖瑾迅速回過來:【怎麼了?】
木枕溪先不答:【在開車?】
肖瑾:【沒有】
木枕溪便有些生氣了:【那你不回我消息?】
肖瑾心踏實了一點,那句累估計不是因為她,遂找了個借口應付:【在走路,人很多,你不是說走路玩手機不安全嗎?】
肖瑾坐進車裡,給她發了條語音:“怎麼忽然說累?”
木枕溪剛張口,欲言又止道:“我回去再和你說吧,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晚飯的休息時間比較短,辦公室還有彆人,木枕溪累得不想去露台打電話,再加上這事和肖瑾的吃醋對象有關,少不了一頓哄,真是一時片刻解決不了。
木枕溪忽然回想自己為什麼要提這麼一嘴,她隻要不提就萬事大吉,省了哄肖瑾這一套工夫。但她忍不住,她身邊發生的一點雞毛蒜皮,都想和肖瑾說。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果然是戀愛了啊。
木枕溪繼續語音她:“你開車吧,我趴會兒,今晚十點要是我沒給你發消息說我下班了,你就先睡吧。”
她聲音裡顯而易見的疲憊,是正常情況下肖瑾從未聽過的,但她更知道不能這時候問,木枕溪得為了晚上的工作儲存經曆,於是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回了家。
天色越來越暗,肖瑾吃完飯洗了澡,換了T恤牛仔褲,坐在書房備課,時不時拿起邊上的手機看一眼時間。
九點半。
手機嗡嗡震動。
肖瑾眼睛驟然亮起,心臟劇跳了下,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秒嘴角下撇,很快又打起精神,不急不緩,鎮定地接起來,溫和地笑:“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齊音那邊在下雨,淅淅瀝瀝的,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
她慣來喜歡單刀直入,問道:“你有女朋友了?”
肖瑾啞然了一會兒,失笑:“你聽誰說的?”她確實有了,今天剛有的,齊音消息這麼靈通嗎?
齊音費解的語氣:“大家都知道了啊,我知道得最晚,還是前兩個星期聽大家說的,今天才有空問你。”
肖瑾皺著眉頭想了想,恍然大悟:“噢,我那回和阿珂打電話,胡亂說的,沒想到就傳到你那裡去了。”阿珂是她那個在國外遊戲公司工作的華人,平時在朋友圈裡喜歡用中文名,肖瑾抿唇,聲音放輕了一些,難掩愉悅,“但這個謠言已經成真了。”
齊音揚眉:“你和木枕溪複合了?”她都不用考慮彆的可能,肖瑾會再談戀愛,隻有這一種可能性。
肖瑾笑著回答:“對啊。”
齊音頓了兩秒,方說:“恭喜。”
肖瑾輕輕地“嘶”了一聲,莞爾道:“我怎麼覺得你恭喜得有一點不夠真心啊?”
齊音直言道:“你知道我對她印象不怎麼樣。”
肖瑾以手指輕撫眉骨,笑意未減退分毫:“那還真是……有點麻煩。”
“沒什麼麻煩的,是你談戀愛,不是我,我之前帶去賓館的那些女人你不是都不喜歡麼?”齊音從小到大一直在國外長大,典型的外國人思維,人與人之間的界限感分得很清晰,她不喜歡是她的自由,肖瑾喜歡也是肖瑾的自由。
“我倒是期盼你哪天找個我喜歡的,安定下來。”肖瑾用玩笑的口吻戲謔道。她認識齊音多少年,對方就浪了多少年,不能說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好,但肖瑾還是希望她能嘗試一下愛情的滋味,而不是遊戲花叢,永遠走腎不走心。
“哈哈哈。”齊音大笑,“你先和你家木枕溪討論一下誰生baby比較靠譜。”
肖瑾:“……”
齊音話鋒一轉:“我過陣子會再去趟中國,你們倆一起招待我?”
肖瑾問:“有工作?”
齊音說:“不是,抽空看看你,你現在樂不思蜀,短時間肯定不回來了。”
肖瑾被她拆穿,臉頰有些發燙,清咳了一聲。
齊音歎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女大不留中啊。”
肖瑾糾正:“是女大不中留。”
齊音哈哈道:“哎呀都是一個意思啦,你理解就好。對了,你爸媽知道你們複合了嗎?”
肖瑾沒吭聲。
齊音已經有了答案,雖然她覺得乾涉肖瑾家事不好,但肖瑾家主要就是因為當年兩個小年輕被迫分手才鬨成這樣的,既然她們複合了,那於修複家庭關係也是有益的,她斟酌著,勸了一句:“你爸媽也算付出代價了,你自己心裡也不好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