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裡常常誇她處事大方的那些姨奶奶、婆子下人們,自然不知道舒舒覺羅氏這番私密的心路曆程。
敏若也是從原身記憶中敏感地察覺到一二,發現得越多心裡越覺著好笑,看舒舒覺羅氏也沒有那麼反感了——這位可真是被她那寶貝女兒皇後給吃得死死的,從頭到尾一切心思變化都被皇後給算準了。
她得好好培養培養法喀,爭取把法喀也培養出這能力來,不然往後她為免麻煩還得操心舒舒覺羅氏,時刻眼盯著她,皇後不嫌累,敏若可嫌累。
舒舒覺羅氏一路送敏若入宮,一路絮絮念叨她,顛來複去無非是在宮裡要聽姐姐的話、不給姐姐添麻煩、最好在皇上和太皇太後跟前留個好印象、叫人見到皇後妹妹鈕祜祿家格格的風度……種種如此,不勝枚舉。
敏若的耐性上輩子是磨練出來了,同樣一心二用的功夫也磨練出來了,這邊一聲聲態度認真嗯嗯啊啊地答應著,那邊心裡已經無聊得開始掐算從鈕祜祿府到紫禁城的時間。
不過好在鈕祜祿家從遏必隆起就是重臣,宅邸離宮城很近,敏若的耳朵沒受多少罪就到了宮門口。
馬車可不能進宮裡走,皇後早遣來自己的心腹帶著小轎候在宮門口,時候晚了,舒舒覺羅氏入宮就出不來了,於是與法喀一樣,隻送敏若到宮門口。
她牽著女兒的時候下了馬車,陪她往轎子的方向走,鬆手送她上轎的時候動作猛地停頓住,忽然又緊緊地拉住了敏若的手,嘴裡呐呐地喊:“敏敏……”
也隻是一瞬間,舒舒覺羅氏眼圈忽然就紅了,她張口半晌不知如何言語,於是敏若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柔聲道:“額娘放心吧。”
皇後的陪嫁侍女、如今坤寧宮的掌事大姑姑迎夏就候在轎子旁邊,舒舒覺羅氏愣愣站在原處,望著小女兒一步步走向轎輦與迎秋,宮門口有侍衛拱衛,刀槍的冷光披著黃昏的夕陽,小女兒身上月白的鬥篷似乎也被籠上一層淡淡的橙紅光暈。
她不自覺地抬手按住胸口,隻覺那裡忽然堵得慌,張口喉嚨裡似乎也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最終還是一聲不吭地,看著小女兒坐上了轎輦,看著輦轎搖搖晃晃地,轉身向內廷行去。
她仍是佇立在那裡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頂轎子的蹤跡了,侍衛覷看她兩眼,去掩宮門,她才轉過身來,身體似乎也沒有剛才那樣挺得端莊傲氣了,好像一下就丟了一個子精氣神。
法喀扶著她上了馬車,也跟著她上了車,凝視她許久想等她張口,卻見舒舒覺羅氏一直沉默到回府,心裡一時微有些失落,愧疚與辛酸糅合在一起,叫他的鬥誌又熊熊燃燒起來。
娘倆一道沉默著回了府中,法喀說:“我回去讀書去。”
舒舒覺羅氏張口想說叫他彆太累,想起方才小女兒轉身的樣子,又咽了回去,隻胡亂點點頭,進了正房裡屋。
隻說敏若那邊,她坐著轎子搖搖晃晃地穿過禦花園進了坤寧宮,迎夏迎她下轎,笑道:“娘娘剛才服了藥,迷瞪著了,奴才先帶您到屋子裡收拾收拾,娘娘醒了您再過去也不遲。”
敏若點點頭,客氣地道了謝,迎夏忙道:“您跟奴才客氣什麼,這邊走。”
她帶著敏若來到坤寧宮正殿後的披簷建築下,敏若見小小巧巧一間屋子,門上懸著清暇居的匾額,裡頭一應臥榻桌椅都很精小,十步不到就能走開了的一間屋,叫她聯想到從前讀歸有光的《項脊軒誌》,裡頭形容的舊南閣子。
往好了想,這屋子應該比項脊軒那“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②的舊書房大出不少。
敏若如是想到。
迎夏見她打量四周,忙道:“這坤寧宮不比彆處,您稍將就一二日,皇後娘娘就要挪到永壽宮去養病去,那頭地方寬闊敞亮,娘娘也吩咐人先將配殿收拾一間出來,保準您住得舒坦,您就當先在這落個腳。”
這話裡透露出許多內容來,敏若轉頭看了看她,溫吞平和地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清朝早期的坤寧宮的格局還是延續自前明的,當時主殿周圍還尚有“東露(盝)頂曰貞德齋,露(盝)頂曰養正軒,東披簷曰清暇居”——《欽定日下舊聞考》引《春明夢餘錄》
以上出自百度內容。
也就是說在順治十二年大修坤寧宮之前,坤寧宮正殿周圍還是有這幾處小建築的,而順治十二年將坤寧宮仿照舊清寧宮的舊製大修,坤寧宮的風格改為融合了許多滿族元素的滿族風格,包括西間萬字炕,開門在東次間,入門正對大灶等等……
這裡姑且設定此時未將這間披簷(披簷即指正屋屋簷下搭建的附屬建築物,所以文中設定地方不大),由於坤寧宮在網上能查到的資料有限,作者暫時大膽私設,給敏若搞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與現實不符的地方請大家多多包涵。
還有,大家放心,二姐不會讓敏若受委屈的,這個地方確實就是給她暫時落腳的一個小地方。
②:出自項脊軒誌原文。就是“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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