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年的儀式對敏若來說就是兩個字——無聊。
繁瑣倒是不儘然,比起她上輩子見過也被迫經曆過的繁瑣儀式,清宮過年的儀式可以算是簡化過的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她上輩子待那個架空地的作者設定儀式的時候亂七八糟地把幾個朝代編到一起去了,就顯得異常的囉嗦冗長而麻煩)。
隻是不管簡單繁瑣,這種一板一眼的儀式都會叫人感到無聊。
或者說宮裡的年不是過來高興的,而是過的展示給大家看的,每一個人都是參演者、又每一個人都是觀戲客。天家威嚴禮儀規矩展示給每一個人看,好像隻有天底下最麻煩熱鬨的規矩流程才最能體現天家威儀與尊貴地位。
敏若還是躲懶,早起梳妝時隻在盤發上戴了一隻輕巧精美的金累絲七鳳鈿口,每隻鳳頭頂飾有米珠一顆,鳳口銜珠而垂,或碧璽、或瑪瑙、或藍寶,雕琢似半開的花苞形狀,亦用米珠鏈穿著,間有赤金造的金花頭箍住寶石連接兩端,鈿口兩邊依樣排開,唯正中一隻鳳口下銜著的是一顆蓮子大的東珠,愈顯端雅不凡。
這隻鈿口是時下難得的打造得華麗又重細巧的首飾,是進宮前在宮外的銀匠手裡打造的——近年來宮中的喜好雖有往精細發展的趨勢,但金飾還是以華美為主,沉甸甸的一件件,要戴出這隻鈿口的感覺,敏若少不得又得插戴滿頭。
倒不是戴不起,主要是脖子累。她現在雖然已經極力尋求輕巧,但要保證大方美觀輕巧而不失華麗,這鈿口還是四兩朝上,加上一頭沉甸甸的盤發,壓在腦袋頂上也不大輕巧。
要換成那些沉甸甸的“實在”首飾,她乾脆彆活了。
上輩子低頭低得多了,後期脖子疼得厲害,稍有不慎就頭昏眼暈的,敏若這輩子格外注意自己的頸椎健康,素日能少戴首飾就少戴,今天出來之前心疼地摩挲了三四把脖子,發誓出了十五保準讓它好生鬆快鬆快。
但一來慈寧宮來,見眾妃嬪都打扮得光彩耀目,頭上珠玉光輝璀璨,就連年邁的太皇太後都戴著兩支沉甸甸的雙喜壽字連鳳釵,一時心內肅然起敬——都是戰士啊!
然而儘管她已自認打扮得十分“簡單樸素”,這件鈿口還是為她吸引到了不少目光——主要是七鳳加東珠的搭配,如今宮裡戴得起的嬪妃沒幾個,除了她就是佟皇貴妃,幾個嬪有心但尚未敢一試,從康熙口裡聽到過口風的想不妨再等等再名正言順地戴,餘下幾個近年愈發佛係,已經過了豔羨旁人頭麵首飾的年歲。
宜嬪張口有心想要酸一酸,但畢竟前幾日剛被人家輕描淡寫地罵得很慘,敬茶給人賠罪過,回去又被姐姐念了整整兩日,如今心裡才生出這個想法便下意識地瑟縮,一是那天丟大臉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二是條件反射般地感到有些耳朵疼——這個純粹是被郭絡羅常在念出來的。
何況又是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哪怕真借她幾個膽子讓她搞事情她多少也有點不敢。
於是她環視殿內,想找一個跟她想法差不多的人,倆人共鳴一下。
可惜少數幾個盯著敏若的鈿口流露出豔羨神情的都是極低位的嬪妃,宜嬪感覺跟她們共鳴多少有點掉份兒,看了看榮嬪、惠嬪等人,她這會也不在意往日的不和了,還特地看了德嬪一眼,結果這幾個臉上笑得一個比一個溫柔嫻雅,丁點看不出心裡想的什麼。
宜嬪心裡頭不屑,在心內哼了一聲,沒敢表露出來。郭絡羅常在已經從她的神情中察覺出不對,正眼含告誡地望著她。
去祭神祭祖的時辰沒到呢,太皇太後隻先請下了殿裡供著的南祖宗板,帶著太後、康熙與宮妃們行禮磕了頭,起來在暖閣裡坐著等時候。間瞧了敏若一眼,笑道:“這衣裳你穿著好看,頭麵也精致,你這年歲,正該好生打扮得明豔些呢。往日一水兒的湖藍水綠,你性子又緘默少言語,倒不顯得年輕俏麗了。”
佟皇貴妃聽她言,暗掃了敏若一眼,心道這人倒不如說是懶怠少言語。那邊阿娜日支著下巴,聽太皇太後的話便瞧敏若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心裡不知想著什麼。
敏若嗔怪道:“老祖宗您上個月還說我穿水綠好看呢,可知也不過是哄我的了。”
太皇太後一時失笑,搖搖頭,指著她道:“瞧瞧,瞧瞧,這張嘴啊,半點不饒人。”
正說笑著,一時到了去祭神的時辰,太監進來回稟,太皇太後率先起身,眾人隨行在後,康熙與太後一左一右攙扶著太皇太後,皇貴妃隨後,敏若略頓一步,避免與皇貴妃並肩而行。
她覺得她的皇宮生存經驗大概可以單獨開一門課,就叫“後宮生存指南”,如果在現代穿插小常識走沙雕風整理成書,一定爆火!
假如這輩子眼一閉她真三生有幸能再穿越一次又正好回家的話,她這兩輩子活的就都是經驗積攢,到時候寫宮鬥,一定沒人寫得比她真!
這種宮廷大場合對她來說略有壓迫感,她在心裡頭亂想了一會,放飛腦洞出去,想起闊彆已久的空調電視冰激淩,她爸做的燒牛肉燒排骨紅燒肉,心情略輕快了些。
祭祖無甚意思,出來之後齊在慈寧宮,太皇太後方賜了早膳,因人數眾多,隻太皇太後、太後康熙比皇貴妃單設一桌坐下,其餘人每人坐在椅上有一幾單吃。
布膳時太皇太後慢吞吞地囑咐:“再添一雙碗筷。”然後招手喚敏若過去,“一個人怪沒趣兒的,咱們坐著一處吃。”
這種日子坐在桌前,坐的是地位、吃的是體麵。
倒是臉上有光,就是對胃不大友好。
不過宜嬪酸酸的、又很憋屈的小眼神多少在精神上給敏若找回了些快樂。
膳後向太皇太後行禮,親近的宗室女眷亦在,每人得了太皇太後所賜荷包一枚,恭敬謝恩。
敏若站得離皇貴妃最近,磕頭行禮時候在環佩叮當聲中清楚地聽到了皇貴妃脖子嘎嘣一聲響,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要不是記起還在太皇太後殿中,她一定已經萬分寶貝小心地捂住脖子了。
起來時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皇貴妃一眼,打量她頭上戴著的滿鳳鈿,心內訕訕:看著脖子就疼。
“脖子”這兩個字儼然已經成為了敏若對自由的執念中的象形,健康的脖子象征著她不再作為皇城中卑賤如一根草芥的脆弱生命,而是已擁有了挺直脖子獲得健康頸椎的權利。
因今兒個定是好一番折騰,她隻帶了身體最好的蘭芳出來,兩位嬤嬤年邁、迎春迎夏蘭杜她們要硬生生站一日也是考驗體力,站下來了怕得躺一天緩著。
蘭芳的體力最好,應對起這樣的體力消耗量顯得遊刃有餘,還能在行走間扶一扶懶得其實一步都不想走的敏若,給她借點力。
實在是節慶典禮必不可少好幫手。
敏若在心裡第一萬次感謝起了先後。
除夕守歲應該是這一日裡最輕鬆的時候了,坤寧宮三麵的暖炕都燒得熱烘烘的,火盆裡燃燒著的鬆柏發出窸窣的聲響,又傳出淡淡的鬆香氣。
大家仍是按照位份依次落座,但一年裡最喜慶的日子,再嚴肅的人都緊繃不起來了。
太皇太後的精神頭仍不大好,在炕裡頭倚著憑幾歪著,懷抱手爐聽晚輩們說笑。
小阿哥小公主們圍著太皇太後、太後與康熙笑鬨,年歲長大阿哥拘謹些,倒是幾個小的笑起來最歡快。
小孩子的笑聲最清脆悅耳,好像能叫人一下拋卻所有的負擔與憂慮。
小娃娃們被逗了一番後,敏若略倚著靠背,半闔著眼聽康熙的養女大公主背書,眉目平和舒展。
大公主是恭親王之女,早年被抱入宮中撫養,因她入宮之後宮內陸續立住了幾個孩子,太皇太後與康熙都認為她是有福之人,待她十分優厚疼愛。
大公主先前曾在先後膝下養過數年,蒙先後教誨,與先後親厚,敏若入宮之後她也曾到永壽宮問過安。她性情頗為斯文溫厚——不是敏若這種假斯文,是真斯文,待人接物都溫和有禮,又受先後熏陶,平日裡頗好詩書。
——在已入學的大阿哥是個偏科的文科學渣一名的情況下,大公主對文學的喜好儼然給了康熙不少心靈上的安慰。
大公主獻了首賀歲詩,一下把愛新覺羅家小輩的文化水平拔高了。
康熙簡直神清氣爽,先誇讚了大公主一番,賜予她一塊徽墨一隻玉佩作為鼓舞獎勵,並道:“前些年朕還與你皇額娘說叫你們學琴的事兒,不過當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教你們,便暫擱置了。今兒個朕想起來,原是你毓娘娘的琴好,朕想著,往後你也向你與毓娘娘討教討教。她的琴極好,你用心學,必有進益的。”
大公主聽了先是微怔,但她沒有什麼厭學心理,也並不抵觸與敏若親近——先皇後病重,敏若入宮侍疾的那段日子,她與敏若是常接觸到的。
隻是因為先皇後不願她小孩子在病榻前捧藥,不許她去永壽宮侍疾,她那段日子才存在感稍弱。但敏若每日也能見她一麵,二人並不算陌生。
因而,她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康熙話音一落,大公主連忙謝恩,原在一邊養神的敏若沒想事情忽然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康熙話已落地、大公主也謝了恩,也沒有她反抗的餘地,隻能答應下。
教小姑娘彈琴嘛,隔三差五抽出一兩個時辰結局,不是大問題。
那邊太皇太後眯著眼聽小輩們說話笑鬨,本來半晌沒言語了,這會忽然道:“二公主和三公主也都大了,到了該學些東西的年歲了。本來,孩子們大了也該學些文字書畫,孝昭去前都不忘叮囑她們日後用心學習,這幾年,守著國喪,卻都耽誤了。”
康熙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是這個理。”
他料想太皇太後這會忽然開口是有什麼想安排的,便看著太皇太後靜靜地等她的下文。
敏若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那邊太皇太後端著茶碗呷了口參茶,沉吟半晌,才徐徐道:“左右格佛賀是要隨著貴妃學的,不妨叫她們也隨著貴妃學吧。貴妃頗通文字,教一教她們讀書認字還是簡單的,再說姊妹們一同學習,相互督促才有進境。”
她說的是滿語,敏若這段日子在宮內大環境熏陶下滿語突飛猛進,一邊聽太皇太後說一邊在心裡翻譯成漢語,腦子裡頭剛反應過來便覺好像一套天雷“轟——”地劈了過來。
她好好地在這坐著,吃水果剝瓜子發呆,她是得罪誰了啊?大過年的,人家都歡歡樂樂,她反而落了個差事在身上。
然而康熙可不知道她這會怎麼想的。
太皇太後這樣一說,康熙聽了也覺著甚有道理,本來他也沒指望公主們能學出什麼水平新高來,敏若的文化水平他心裡多少有數,教幾個小公主綽綽有餘了。
且他覺著敏若屬實算是多才了,能挽弓上馬行事爽利有滿洲貴女風采,也能讀書寫字撫琴作畫,再到製香煮茶插花這些漢人頗為推崇的風雅事她也都擅長。
若是他的公主們能學到幾分,不求樣樣皆通,通曉一兩樣,也足以叫他與近臣們好生炫耀炫耀了。
與漢臣炫耀你們家搞的我家閨女更會,和滿臣炫耀我閨女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比你家的優秀出十萬八千裡。
這會事情未定,康熙便已略想象出未來的場景,一時心內頗歡喜期待。
再者說,平時聽回報,敏若每天在永壽宮慢悠悠讀詩作畫插花品茶地,小日子過得忒悠閒。每天都在被折子堆裡度過的康熙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有一點小嫉妒她這種悠閒平和的小日子——一想到敏若再也不能每天睡到好晚醒,而是得早早起來教公主們讀書作畫;每天得講解書籍教授琴棋得忙得腳不沾地,而不是每天悠閒地煮茶作畫,他就好開心!
若再往深了說,以愛女之心出發,這幾年他自認對敏若的心性也有些了解。
在康熙看來,敏若是難得的心境平和(入了宮也沒折騰著爭寵)、不慕名利(有牛痘的功勞也沒管他討什麼好處)、淡泊恬靜又乾脆果決(仙客來日進鬥金,乾股分紅說讓就讓)之人。
——有這四點先入為主的印象替敏若遮掩著,他很難發現敏若怠懶的性子,在這一點上他顯然不如佟皇貴妃識人深刻(這就是對人對事先入為主的後果)。
這四點好處,但凡他的公主們能學到七分,日後也定能受益終身。
太皇太後自不知道康熙頃刻之間已經思慮頗深遠,她見康熙讚許地點頭,才笑道:“那這事可就定下了——行了,不白叫你乾活。”
她看向敏若,嗔怪道:“日後要教小公主們的功課,可不許再怠懶了,彆把公主們都帶壞了。論理,她們也叫你一聲毓額娘,你教她們是名正言順的。但我還是替她們出一份束脩給你,叫她們給你磕了頭,往後有半師半徒的名分,你可要儘心儘責,她們若有學的不好的地方,不許縱著她們。”
敏若還能怎樣?這就是人在炕上坐,活從天上來。
她隻得起身應下了,宜嬪不想她一個犯困的功夫自家小公主就要落到毓貴妃手裡去了,登時如遭雷劈,什麼瞌睡都飄到九霄雲外去了,見幾位公主都在康熙的示意下向敏若行禮了,她急忙道:“不可啊!”
這話脫了口,她腦袋才跟上自己的嘴,見太皇太後看過來,分明老太太也沒擰眉表達什麼不快,眼神平常地望著她,卻叫她莫名地後背一涼、心裡升起恐懼與退縮。
但為了孩子,她還是快速調用自己的腦袋,勇敢咬牙發言道:“公、公主們尚小,天家金枝玉葉,何必也長得那麼累。何況公主們都還小……”
她正說著話,腦袋轉得飛快,無暇分身,自然沒有注意到郭絡羅常在急切地、在阻攔她的目光。
太皇太後倒是緩緩笑了,“宜嬪說的也有理,天家公主,上天賜的福分給她們,讓她們不必似民女一般勤奮針黹維持家計,也不必如阿哥們那般刻苦讀書習武,她們隻要平安快樂地長大就是,自有皇父庇護一生,可依附在大清這棵大樹上。隻是……你問問她們,目不識丁、身無所長地長大,真是她們所樂意的嗎?”
康熙道:“縱是天家公主也不能隻安於享樂而不進取學習,正因為她們是天家公主,才應刻苦進取,修得才德兼備,為天下女子典範,才對得起她們的出身與自幼享受的天下子民的供養。”
敏若本來還有些怨念忽然天上掉下一大活,但宜嬪剛才的話一入耳,再加上太皇太後的前半句,她一下就來了精神。
雖然知道太皇太後是主張公主學習派,但她的前半段話還是重重踩在了敏若的雷點上。
敏若轉身看向宜嬪,正色莊容地道:“縱是天家金枝,縱是女子之身,也不應耽溺於榮華享樂,不思進取,茫然混沌地做一世富貴鄉中糊塗鬼。理應刻苦修身,讀書以明理、學棋以闊心胸、習字以養精神、學詩學畫以冶情操,才德兼美心胸開闊、有於世上立身之本才是女子可為、應為、必為之道!
你自以為養女兒一場隻需用心嗬護,保她在閨中開花明豔,日後到彆家結碩果潤草木,一世榮華無憂。但你為何不問問她,她是願做依托於枝乾的一朵花、隨風飄曳的飄絮,還是修出立身之本、紮紮實實結根於地?”
宜嬪被她說得一時怔怔,張了張口卻呐呐不知言語。
話一出口,敏若就知道她今天的情緒不對勁,也知道她出口的話有些逾矩顯眼了。
其實她的情緒鮮少有這樣明顯露在臉上的激動,但或許是上輩子見了太多被“依附”二字養廢了、害苦了的女子,而這輩子孩子們都尚年幼,都尚有選擇的餘地。
她方才的話,是十幾年來少有的、未經細細思慮便脫口而出的。
話音落下,方才一瞬間的怒氣被壓下,敏若的理智也再度回籠。
理智回籠,她反應過來剛才有幾句話其實彆了太皇太後的話——無論太皇太後心裡究竟是什麼意思,以她的身份,是絕不應該有半分彆太皇太後的。
但她心中卻不後悔。
隻是理智回籠,這宮裡的日子還得要過下去,敏若還是向太皇太後與康熙請罪道:“臣妾一時無狀,失禮於禦前,甘願……”
“大過年的,說什麼不吉利的。”康熙擺擺手,讚道:“朕覺著你說得很好,朕倒是情願庇佑她們一世,可朕是她們的阿瑪,年長於她們,又怎能真正庇佑她們一生?還是要她們自己立住才行。如今看來,叫你教她們是真沒錯。”
太皇太後凝視著敏若,神情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康熙言畢,方才緩聲道:“你沒說錯,還說得很有道理。你……就好好教她們吧,年後淑慧會回京來,屆時見了你,她必定喜歡。”
敏若低著頭行了禮,回到原本的地方坐下。
本來這差事落到頭上她不情不願的,這會倒升起些傲氣與難得的、這輩子一直沒出現過的進取心來。
就看她能把這幾位在原身的記憶中最終都被養成溫柔和順性子的公主教成什麼樣子吧。
送我三位溫柔公主,我還你三匹“脫韁野馬”,康熙,這是你的福報!
皇貴妃與敏若位次相鄰,本來二人關係平常,素日也不算親近,這會敏若落座,她卻忽然伸手輕輕拍了拍敏若的背。
這是一個,越過了以二人關係應有的相處範圍邊界線的親密動作。
敏若扭過頭,見她目光有幾分複雜地瞥了自己一眼,眼中似有些濕潤。
但她很快回過頭去整理好神情,依舊是儀態萬方的模樣,若非敏若自信看到的絕不會出錯,隻怕會以為方才那一點濕潤亮光隻是一時的錯覺。
康熙和大阿哥、太子爺仨估計是這會最輕鬆、最沒負擔的人了,皇貴妃笑著向康熙舉杯:“好了,大過年的,不說這些事了。上課的安排且叫貴妃回頭自個頭疼去吧,這幾個月,臣妾忙著宮務,她每日倒逍遙自在的,臣妾好看不慣,如今可好,她也落上差事了。”
康熙聽了這話就笑——佟皇貴妃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皇貴妃見他笑了,繼續道:“臣妾敬皇上一杯酒,祝您明歲事事順心如意、願我大清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大阿哥與太子也連忙舉起準備給他們的一壺屠蘇酒裡兌一升水的綿軟甜湯,殿內的氣氛便被帶動了起來,剛才那一茬輕描淡寫地就被揭過了。
敏若這會回過味來,後知後覺地想——太皇太後怎麼會忽然提起叫公主們跟隨她學習呢?
要說是單純為了重孫女們考慮,敏若不信;可若說是為她考慮,虛假的太婆婆與孫媳的祖婆媳情也沒到那份上,“佛友知己”的感情也不至於叫太皇太後直接把教導孫女的事情都交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