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胤禛記得毓娘娘所說的,喜歡就還會有,不必急著一次吃足了,您放心吧,保證不會積食了!”
“好。”敏若笑了笑,竇春庭來的時候四阿哥已經啃了兩塊點心,喝起滋味酸甜的楊梅枇杷湯了,他進來匆匆行了禮,忙問敏若“娘娘除了頭暈,身子上還有哪裡不適嗎?”
敏若將手搭在他取出的迎枕上,道“倒是沒什麼彆的不適,隻是每月循例之事,算來斷有一個月多了。”
竇春庭聽了,便知道敏若是什麼意思,忙凝神正色給敏若診脈,略問症候,望問切問一番,衝敏若笑著點了點頭,“娘娘猜測的不錯……隻是月份尚淺,前日的平安脈才沒診出來,再過段日子便可更清楚些了。”
“那就稍等兩日,多請幾位太醫一氣看了,免得是什麼彆的症候,空歡喜一場不是?”敏若笑著道。
竇春庭連忙應聲,這是個對他們倆都好的穩妥法子,也是太醫們診出嬪妃們有懷孕傾向、告知之後希望得到的最好的處理方案,四阿哥到底還小聽得懵懵懂懂的,見到太醫過來探看的容慈卻聽出意思了,等竇春庭走了,才激動地來到敏若身邊。
“是……有吉訊了嗎?”容慈難掩激動,強鎮定下來,期待地看著敏若,委婉詢問。
敏若笑著道“還說不很準呢。好了,竇太醫也說沒有病症了,我們四阿哥可以放心了?”
四阿哥道“可是為什麼還要說再等一陣呢……”
“是因為四阿哥或許要有弟弟妹妹了,隻是現在還說不準,所以要再等等。”敏若耐心地對他解釋,“這可是個小秘密,現在隻有四阿哥和姐姐知道得最快了,你們兩個可以做到替毓娘娘保守秘密嗎?”
容慈忙笑著應聲——宮裡確實有忌諱的,會等胎坐滿三個月再對外傳出風聲,而敏若現在更傾向於謹慎行為,就是防止日後再有什麼變故,容慈這幾年跟著敏若,略學了些醫理,知道滑脈會有很多種可能,若是這會大喇喇宣揚出去了,事後再不是,豈不是一場鬨劇,敏若臉上也不好看。
容慈在宮裡待的久了,也成了一半的精,知道這裡頭的關竅,自然無不應的。四阿哥不懂這些,但他隱約知道敏若這樣囑咐他其中一定是有道理的,何況那個小孩子不喜歡被鄭重地對待?
敏若這樣認真鄭重地與他說話,四阿哥就有一種被看做大人的感覺,也無不應的。
見他懵懵懂懂的樣子,容慈笑意愈深,牽起他的手道“可要隨大姐姐讀書去?大姐姐今兒給你帶了大字,是毓娘娘當年寫給你二姐、三姐的,被大姐姐討來,你要不要試著寫一寫?”
四阿哥也快到了開蒙的年歲,佟皇貴妃去歲有空了便會給他讀讀書、指點他識識字,但後來因為有孕的種種不適也給耽擱了下來。
他從康熙和皇貴妃的態度中知道讀書是件能叫汗阿瑪喜歡、額娘高興的好事,自然也是喜歡的,這段日子常湊在偏殿聽敏若教課。容慈見他覺著有趣兒,便從繡瑩、靜彤那要了兩張敏若當年寫給她們的大字樣子,打算送給四阿哥叫他跟著寫著玩玩。
四阿哥還沒學到寫字了,聽容慈這樣說自然滿懷期待的,又有些放心不下敏若,回頭來看她。敏若笑道“去吧,若真能寫住,毓娘娘便專門給你也寫一份大字帖。”
四阿哥聽了,歡歡喜喜地應了,被容慈牽著手帶出去。
他一走了,趙嬤嬤忙叫人將炕桌上的兩樣點心撤下,囑咐“這都是涼性的東西,娘娘接下來可萬萬要少吃、少動,冰果子冰茶冰碗子更是千萬不要碰了。這胎脈還淺,正是該要注意的時候,奴才得囑咐烏希哈,這段日子備什麼、少備什麼都得仔細著!”
她越說越興奮,大概是因為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了她的用武之地,敏若看她這亢奮樣子就知道必須得給她安排事乾,不然敏若就是往自己身上找事。
趙嬤嬤沒事乾,可不就從早到晚盯著她吃喝拉撒了嗎?
於是她笑著表示隨嬤嬤安排,趙嬤嬤又事無巨細地叮囑蘭杜許多,最後乾脆道“今兒晚上你過我那去,我將要注意的事細細地說給你……迎春迎夏和蘭芳都來吧,蘭芳你一貫跟著主子的時候多,你更得仔細聽了。”
被喊了名字的幾人連忙應聲。
永壽宮的牆是不透風的,但不代表四阿哥身邊的牆不透風。
也是趕巧了,今兒跟著四阿哥的嬤嬤偏生就是德妃安排的人,她生養過的當然能聽出話裡話外的意思,回去之後連忙就給德妃傳消息。
傳消息也就罷了,還被迎夏瞧見了。迎夏晚間進來問敏若的意思,“要不要尋個事……”
“不管,傳就傳出去,本來也沒指望瞞著。”敏若道“而且也沒什麼可生事的,德妃但凡還清醒著,就該知道這事沒什麼可動的地方……不對。”
她猛地抬起頭,微微平靜了一下,收斂好神情,吩咐迎夏“注意著儲秀宮的動靜,太子身邊也要留心,不過從書芳那邊入手的麵大。景仁宮也留些心,寧可錯抓,不要放過。”
迎夏頓時神情嚴肅,鄭重應是。
敏若有孕,會感覺到威脅的無非是這兩家人,人心貪念不足為奇,原身懷著的時候那兩家也鬨過動靜,不過當時都被雲嬤嬤和趙嬤嬤擋得乾淨,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護持著原身的胎,半點危險的風聲沒傳進原身耳朵裡,所以敏若從原身的記憶裡獲取不到什麼有效消息,隻能從有限的視角內容中分析,得出的東西也有限。
但宮鬥搞流產嘛,玩來玩去無非“衣、食、行”這三招,咱熟!
敏若這邊開始打起攻防戰,槍聲沒響但戰壕得先壘結實了。她有孕的消息在宮內無法控製的小範圍傳播起來,最先知道的其實不是宮外對宮裡消息靈通的那兩家,而是慈寧宮那尊近年來一直不問世事的佛。
聽了宮人的回稟,太皇太後微微抬手,蘇麻喇示意人退下,輕聲問“這消息……咱們要不要攔一攔?”
太皇太後問“怎麼攔?這宮裡的消息,既然傳出來了,就沒有攔得住的。還能把會說話的嘴都封上不成?”
她拈著數珠,抬起眼笑看蘇麻喇,蘇麻喇沉默片刻,問“那要不要幫幫貴妃?”
“你呀——就是一點,心軟!”太皇太後說著,倒是也沒否決,“皇貴妃不在,佟家的不成氣候,那仨瓜倆棗的,夠不上做什麼。太子身邊的人嚴密,也不會有什麼疏漏,儲秀宮那個不是和貴妃好嗎?這可就熱鬨了。提醒提醒她吧,能不能聽懂看她的。”
太皇太後說著,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的重孫兒啊……皇帝難道就想,有一個出自鈕祜祿氏貴女肚子的皇阿哥嗎?”
蘇麻喇道“小果毅公畢竟效忠於皇上,這一脈如今對皇上忠心耿耿,咱們皇上心性是最好的,信了就是信了。”
“誰知道呢。”太皇太後道“不過從這些年來看,我對玄燁的了解不及你,這一回,應該也是你說對了吧。玄燁不是狠心的人,做不到為了一個兒子舍棄另一個兒子。可皇位坐久了,人是會變的啊……鈕祜祿家的兩個,確實都是好運道……”
蘇麻喇低頭,默默無言。
如敏若所猜測的,最先動起來的是赫舍裡家。
托先後的福,敏若成了在他們動手之前先知道風聲的那一個,敏若身邊的幾個心腹知道了消息,很快進入了備戰狀態。
但儲秀宮的事,除了敏若,還有一個人會知道的很快、很清楚。
是夜,宮門落鎖,宮內掌燈,儲秀宮裡侍奉的一個嬤嬤關上門,從懷裡小心地取出一個小藥包來,守著燭光打開,仔細查驗。
她確定了藥粉是好的,放心地又要叫紙包折起來,正折到一半,忽然聽房門輕輕響了三聲,不緊不慢、不疾不徐。
她被嚇得一個哆嗦,手裡的藥頓時灑出一些去,她也顧不得心疼這珍貴又難得的東西,快速折好塞起來,嘴裡還故作不耐地問“誰呀,大晚上的也不睡覺。”
“嬤嬤不是也沒睡嗎?”屋外的聲音泠泠動聽,很清脆,是悅耳的少女聲線。
落在那老嬤嬤耳中,卻叫她心裡一緊,下意識地瑟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