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2 / 2)

那邊安兒似乎聽懂了敏若說他“小搗蛋鬼”,委屈巴巴地就要咧嘴,敏若忙抱著他輕哄著,一麵把被安兒隨意撇在桌上的書籍湖筆抓了過來放到安兒懷裡,掂了掂香噴噴的胖兒子,笑眯眯道:“好寶,額娘知道你孝順,來,瞧瞧汗阿瑪賞你的筆——大了可得寫出一手好字,被辜負了你今兒個抓住的這支筆啊。”

這話一出,在座的都不是不識趣的人,再有阿娜日與書芳在旁辛辛苦苦地帶氛圍,很快就將話帶到了安兒抓住康熙賞賜的湖筆上頭。

這一日抓周宴實在是累人累心,送走了外命婦們,敏若還得抱著安兒去慈寧、寧壽兩宮為兩位長輩賜下給安兒抓周的物什謝恩。回到永壽宮的時候安兒已經累得在她懷裡睡過去了,見他睡得香噴噴小豬似的,敏若忍不住手欠,捏了捏他紅撲撲軟嫩嫩的小臉蛋。

尚未離開,幫著蘭杜她們安排收拾攤子的海藿娜見了有些無奈,輕聲道:“您仔細著小阿哥的口水,彆再把腮幫子捏壞了。”

老人講小娃娃的臉蛋不能捏,腮幫子一捏壞口水大了也止不住。

敏若當然有分寸,但這會海藿娜說她,她也就認下了,投降道:“會注意的,我有分寸呢。額娘的身子好些了?”

今兒個安兒滿月,舒舒覺羅氏卻也稱病沒來,這自然不是作假的。自月前舒舒覺羅氏便因害了傷寒回京中府內臥床靜養,宮裡的太醫按日子去請脈開方,也沒見有好轉。

海藿娜聞言,有些憂心地道:“一直沒見好轉,也請了好些外頭有名的大夫瞧,都給開了方子,吃了也沒見成效。”

敏若記著在原身前世,舒舒覺羅氏便是在她懷著第二胎女兒的時候去的,小公主出生的先天不足,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原身有身孕時因喪母悲痛過度。

敏若輕輕歎了口氣,對海藿娜道:“再看看外地有沒有什麼好大夫,這傷寒可大可小,拖拖拉拉地到現在還一直沒好,像是額娘的身子外有什麼病症。”

海藿娜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敏若不是原身,她與舒舒覺羅氏這些年說是“和平共處”都是抬舉了,和平的那兩年都是她在給舒舒覺羅氏下套,後頭舒舒覺羅氏消停了也是一舉被她震懾住了的緣故。

這些年裡,舒舒覺羅氏給她添的各種煩心事實在是數都數不完,敏若又怎會因舒舒覺羅氏的病傷心,也不會如原身一般因舒舒覺羅氏的死而悲慟。

隻是到底是原身的額娘,忽然想起舒舒覺羅氏要不好了,她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舒舒覺羅氏病了,敏若三五不時地叫太監、蘭杜他們出宮去,送補品、探望,正好前陣子娛樂得累了,懶得每天與人打交道,隻想懶在宮裡,就順勢以此為借口不再應嬪妃們的邀請了。

但冬至的宴會,卻是她必須得參加的。

因康熙不在,太皇太後抱恙,冬至日的闔宮聚宴是敏若起的頭——太後侍奉太皇太後榻前,一般太皇太後不出席的場合,她輕易也不會出席。

三大巨頭都不管,皇貴妃這個規矩遵行者也不在,嬪妃們就比較浪了,最後商定了當日的流程是一早請過慈寧、寧壽兩宮的安,白天打牌聚會、晚膳時分在禦花園絳雪軒吃餃子。

皇子公主們自有容慈帶著玩,早晨跟著一起請了安,便撤到容慈那裡去了。

榮妃熱情地拉著敏若同桌,由於敏若堅持表示四個人的有意思,而惠妃表示不愛玩、宜妃安胎沒來的緣故,阿娜日湊了個人頭,最後一個人選榮妃遲疑了一下,敏若笑吟吟地轉頭看德妃,“德妃主賞個臉?彆看書芳,那孩子不會玩,上桌再被榮妃給涮了。”

德妃抿嘴兒輕笑,道:“那我就湊個人了。”

敏若這幾年打牌的水平可謂是突飛猛進,如今已經進步到了……呃,不會上手就給人送錢的地步。

德妃沒跟她打過牌,上桌來斟酌著給她喂了張牌,敏若歡歡喜喜地吃下了,但吃了兩張也覺出不對來了,抬起頭正色道:“都不要讓我啊!你們是看不起我嗎?”

“不是我說,就您這一手牌,繡瑩都玩得比您好。”榮妃笑著道,一邊拈了一旁的果子吃,德妃失笑,“那我可不客氣了。”

她說著,利落地碰了敏若一張牌,迅速報了聽,敏若再看自己手裡——亂七八糟三套牌,一套都湊不上齊整的。

書芳從後頭探頭來看,唏噓長歎,敏若白書芳一眼,轉過頭來鎮定得叫人以為她勝券在握一般扔下一張牌,然後……給德妃點了胡。

榮妃長歎道:“才還想著一年冬至了,就不可著你一人禍禍了,這可是天命不是?”

敏若不服地表示:“再來!”

德妃一時有些遲疑,到第二把難免有些騎虎難下,敏若表示:“該碰碰該胡胡,牌場之上無交情。”

阿娜日懶洋洋瞥了她一眼,“今兒過去了你宮裡還有飯吃嗎?餓著你倒是沒什麼,彆餓著安兒了。”

“就你們幾個,還想把我的家底都搜刮乾淨?”敏若不屑地輕嗤一聲,“做你們下輩子的黃粱美夢吧!”

德妃忍俊不禁,見她並不是在意的態度,逐漸便不再留守。

最後隻見她與榮妃殺得呼嘯來去昏天暗地,敏若在一邊弱小又無助好像一根狗尾巴草,阿娜日一開始還算算牌,後來實在是算不過這兩位牌場老手,訕訕地開始跟著敏若下蛋摸魚。

等德妃從殺紅眼的狀態裡抽出神來,才發現在一邊“報團取暖瑟瑟發抖”的二人,一時微有些不好意思,敏若道:“從前也不見你像榮妃似的四處抓人打牌,沒想到你的牌打得這樣好。”

隻是偶爾見德妃在太皇太後或者太後的牌桌上湊個人數,打得慢吞吞的,喂牌點炮都恰到好處。

德妃笑道:“我在家時常陪瑪嬤額娘們玩牌,葉子戲、牌九都能玩,這些年雖玩得少了,還是會的。”

“可不是一般的會了。”敏若示意她看看自己的錢匣子,榮妃拆台道:“跟誰玩你最後剩的不是這些?也就容慈書芳她們不會玩罷了。”

容慈書芳不會玩,和敏若玩敏若就不至於墊底,但敏若還嫌她們菜不愛與她們玩,所以輸錢純屬自找的。

不過這一場麻將之後,宮裡就少見德妃的身影了。有幾回找人湊數,都沒找到德妃身上。

榮妃跟她打得有些意猶未儘,但後來宮裡小道消息傳六阿哥病了,太醫倒是都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棒子打不出兩個字來,但都說宮裡沒有不透風的牆,德妃雖有手段但真擺出來還是有些不夠看的,六阿哥病了的消息也封鎖不住。

六阿哥打出生就三災五難地,隔一陣一病,宮裡的人差不多都習慣了,也沒什麼驚奇的,更沒人往有大事上想——這些年六阿哥幾乎一季要病兩次,嚴重起來德妃幾天內好好個人就能消瘦一圈。

次數多了,當然沒有人會在六阿哥病的時候往多了想。見榮妃她們態度平常,從原身的記憶得知六阿哥便殤在轉年的敏若心裡忍不住歎氣。

說不上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單還是要眼睜睜看著一條小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的無奈,有時候知道的事情多了容易冷心冷情,敏若上輩子聽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明白,今生托原身的福,算是體驗了一回。

六阿哥是先天胎裡的不足,這數年來精心調養卻沒有明顯好轉,尤其自四阿哥入學後,德妃竟也開始教六阿哥讀書。

得益早年先後扶持她時的提點,德妃本人略通些文字,但這些年隻是給太皇太後譯佛經寫得多,怕不能周全,竟還大費周章地選了通文理、性子好的太監來教六阿哥讀書識字。

敏若聽了人傳話的時候就忍不住感慨這莫不是當代雞娃家長?六阿哥的身子當然是禁不住這麼折騰的,太醫倒也勸過,但四阿哥入學之後表現良好,康熙還因此嘉獎皇貴妃,德妃憋著一股勁,更不願意停下。

敏若聽說太醫進言過,便把勸兩句的打算都壓進肚子底——既然太醫已經勸了,德妃卻沒聽進去,那她說再多也是無用功。何況她與德妃交情本就平平,多說無益。

她沒有多少心思關注六阿哥的病情,在生命的消逝前,如果沒有辦法阻止,那就隻有當做自己看不到、不知道。

這是她十幾年在宮裡摸爬滾打悟出的道理,說她冷心冷情也好,說她沒心沒肺也罷,有些事情既然無能為力,關注又會讓自己難受,不如乾脆閉眼做個糊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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