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2 / 2)

見敏若似乎麵露難色,他一揚眉,問:“怎麼?學得不好?”

敏若滿臉寫著豁出去了,苦著臉表示:“容慈她們學得比我快多了,已經能用蒙語與太後順利交流探討地域水草天氣,我還得在一邊半蒙半猜。上月太皇太後傳藏族喇嘛入宮,容慈她們跟喇嘛用藏語交流經文,我在一邊聽得半懂不懂,還得靠靜彤給我翻譯。”

康熙沒想到是這個發展,忍不住笑出聲來,見敏若滿臉悲憤地望著他,才把笑咽了回去,拍拍敏若的肩表示他也無能為力,並道:“藏語也就罷了,怎麼你的蒙語這麼多年還是沒什麼長進?……往好裡想想,至少你現在比容慈她們多會一門外語。”

“是三門!”敏若將桌上的幾種語言書依次擺開,哼道:“不多學幾門外語豈不是壓不住她們了?”

康熙過了半晌才咂咂嘴,“你學吧。”

他顯然不認為敏若能學出什麼來,就當她是在打發時間了。他毫不客氣地要走了敏若這剩下的巧克力的一半,半點沒有搶孕婦口糧的愧疚感,反而認為他隻要一半已經很夠意思了。

敏若收回上午對他的感激,怒寫三國語言在紙上唾罵此人,泄憤之後守著蠟燭將紙張毀屍滅跡。

看著燒出來的紙灰,敏若高傲冷豔地一揚下巴:康熙那個隻會用二十六個字母來忽悠大臣的家夥,怎麼會知道她當年也是在雞娃教育下學習過英意法三國語言的小雞仔。

雖然隔的年頭久了已經有些記不清了,現代語言和古代語言之間也有些差異,但要撿起來也是不難的。何況她如今有大把的時間來學習鑽研這些東西,哪怕當年有的語言學的隻是皮毛,如今卻可以慢慢加深學習。

至於蒙語藏語……她為什麼要把她整個人都展示給康熙呢?人設就是人設,戲演一輩子,假的在旁人眼裡也成真的了。

從始至終,她要做的就隻是保護自己而已。

康熙自以為看懂、摸懂了她,其實是誰摸懂了誰呢?

看到掃紙灰的盒子,敏若又想起被康熙順走的一盒巧克力了,忍不住悲從心底起,暗恨自己先頭為什麼沒叫烏希哈準備一盒不放糖的留著暗算康熙的舌頭。

康熙他不值得她珍貴的細白糖!

甭管她如何的真悲憤,那一半巧克力都如流水一般不可追回了,敏若生了一會氣,想起肚裡的崽又覺著不值得——狗康熙不值得她的崽在肚子裡因為他而吃氣!

於是日子照過,隻是巧克力吃起來又節省了許多,恨不得一塊掰成四塊吃,她實在是許多年沒有吃到過這熟悉的味道了,好像閉著眼、吃著巧克力,一切都回到最開始的時候,她還在家裡,耳邊有爸爸媽媽的說話聲,她就著巧克力偷爺爺的茶喝。

那時,吹過臉邊的風好像都格外溫柔。

太醫們推算她的產期在冬月裡,進了冬月,她的行動愈發不方便,京師一直沒有落雪,天氣陰沉沉的。冬月裡初一日食,十六又有月食,連日來又積陰無雪,人道不詳,雲嬤嬤為此很是發愁了幾日。

她與迎夏都怕這不祥之兆被推到不知哪天就會出生的小主子身上,私下裡做了一番嚴密的安排,保證無論京裡、宮中一旦出現什麼端倪,就把流言蜚語扼殺在苗頭上。

敏若知道她們倆的安排,也跟著查缺補漏了一番——時人迷信,連續碰到日食、月食,又有積陰無雪的不祥之兆。再憋段日子不下雪,沒準康熙都得發罪己詔了,若真有人給她尚未出世的閨女扣上一口大鍋,那她隻有追悔莫及的份。

她總不能催著天快點下雪,隻能在能做的地方多使勁。

安兒小崽崽就沒有這些憂慮了,自從聽趙嬤嬤說快到了小寶寶出生的日子,他每天早晨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敏若的肚子上細聲細氣地說:“我是哥哥!我是你哥哥!”

敏若聽他輕得做賊似的口氣就想笑,每次都忍不住在他額頭上重重地親一口。

她現在開始相信孟子的人性本善論了,就如後世所說的,每個孩子出生時都是一張白紙,是後天的家庭環境、教育給這張紙畫上各種各樣的顏色。

在愛裡長大的孩子自然會愛人,罐子裡有足夠多的蜜糖,小孩自然會把蜜倒出來也甜彆人。

孕後期,敏若小腿抽筋的情況愈發嚴重,有時忽然就疼得臉色煞白,安兒經曆了一兩次,就從最開始被嚇得眼淚汪汪手足無措進步到開始學習著給敏若按摩揉腿了。

因他手勁不足,痛的時候是趙嬤嬤她們給敏若揉,他就負責每天睡前像模像樣地在敏若泡腳後給敏若按摩一頓,雖然年齡力氣所限,導致效果有限,但態度絕對認真鄭重。

敏若有時看著他一本正經繃著小臉給她按腿的樣子,就覺著心裡暖呼呼的。

孕期的難受也不白忍、生他時的痛也不白痛。

她從前從未想過有一日生子如何如何,成了鈕祜祿·敏若之後也隻是感謝原身送給她的再一次生命。

但在安兒逐漸長大的這段日子裡,她又感激起原身將安兒送到她身邊。

如果不是原身的托付,她是絕對不會有生孩子的想法的:一來是疼,二來古代女性生育的風險太高,她這人惜命,寧願老了跟太妃們擠寧壽宮,也不會鋌而走險去生娃。

是因為有原身的托付,她才會將這個孩子帶到這世上來,才會再次感受到家的溫暖,感受到至親之間不帶附加條件的、濃烈真摯的愛。

哪怕法喀對她也是絕對的真心親情,但她的經曆與性情使然,她不會輕易對人放下戒備。

隻有這個被她帶到這世上的小生命是個例外,也隻有孩子對於媽媽簡單而真誠的愛,能夠打動她,讓她丟盔卸甲,放棄防備將這個小孩子完完全全地塞進心裡。

隨著天氣愈冷,她的心裡也隱約地有了預感。

十八這日一早,康熙要去看閱兵,時值蒙古喀爾喀土謝圖汗子台吉阿海並厄魯特固魯木錫台吉、噶爾丹博碩克圖汗、塔西蘭和卓等朝貢、來使在京,聽聞閱兵之會,請理藩院大臣轉奏希望能觀看大清閱兵之會。

這樣顯擺羽翼、震懾蒙古的機會康熙怎舍得錯過,一早進早膳時敏若就見康熙興致勃勃的樣子,笑著道:“您今日興致可高。”

“檢預八旗兵丁是大事,今日還有數位蒙古台吉在場,得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大清之威!”康熙又看了眼敏若的肚子,歎道:“這孩子倒不是個急性子,太醫怎麼說的?”

敏若笑道:“太醫說不急,再遲一旬左右也是無妨的。妾倒是盼著她再等幾日,若能恰好在廿二那日生,就與她哥哥是一日的生辰了。”

“孩子過生辰你也盼著偷懶!”康熙白她一眼,敏若不滿地道:“妾是想著兄妹間的緣分,皇上您怎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康熙歎道:“朕還不知道你嗎?行了,快用早膳吧,今早的雞絲細麵不錯。”

敏若隻能任由他含混過關,其實她今早隱隱有些預感,這孩子在裡麵怕是待不住了。

不過如今還沒有什麼症狀,她也隻是預感而已,暫且沒喚太醫來,隻格外多用了些早膳。

生孩子最耗力氣,生到一半沒油了是最可怕的事情,還是早晨老老實實地把油加滿吧。

敏若抱著做準備的心態,上午又進了一頓點心、兩碗油茶,吃完了在院子裡溜了兩圈,結果日上三竿了孩子還是沒個動靜。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覺錯了,被蘭芳扶著往回走的時候剛歎了口氣,蘭芳抬頭看向她,然而沒等敏若開口說話,他的麵色卻先一變。

見她神情震驚,又伸手捂肚子,蘭芳立刻反應過來,忙問:“是不是要生了主子?”

“這孩子……”敏若噎了半晌,額角也沁出冷汗來——不是急的,是疼的。這陣痛來得又急又快,她半晌擠出一句:“真會啊。”

蘭芳急得大冬天裡汗都出來了,連忙大聲喊嬤嬤們過來,將敏若半架半抱著往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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