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仔細搜尋了一番原身的記憶,終於知道在原身前世,這位茉雅奇格格入宮時虛歲已有二十三歲。
佟家男人的野心耽誤了她,也叫她落下一片“攀龍附鳳”的名聲。雖然明麵上不好說,但那時京師、宮中私下確實都有不少針對佟氏四格格的閒話。
敏若撇撇嘴,心中有些感慨,回了永壽宮,晚晌迎夏來報:“皇貴妃拿了杜鵑一個辦事不力的罪過,趁夜罰了五板子、革去了半年的銀米。吩咐不許向外宣揚。”
敏若掐下開敗了的紅梅花,點點頭沒說話。
隔日皇貴妃使人來送年下新得的緞子,來送的人是罄音,請了安笑著道:“本該是杜鵑姐姐來送的,偏昨日因辦事不力的緣故,皇貴主兒罰了杜鵑姐姐,如今杜鵑姐姐養傷思過呢,才使奴才來送,請娘娘擔待。”
杜鵑是皇貴妃宮內的掌事姑姑,其他宮女又比她低了一等,正常來給敏若送東西理應是杜鵑送才顯得恭敬正式,所以罄音解釋這一句並不顯得突兀。
敏若笑著點了點頭,道:“有什麼的,這緞子我瞧著品質可真不錯,迎夏——帶罄音下去吃茶,等會你跟著罄音去景仁宮,替我道聲謝。”
迎夏應了是,帶著罄音退下。
安兒懵懵懂懂地坐在旁邊,等人下去了,殿裡隻有蘭杜、迎春、蘭芳等幾個人在側,才扯住敏若的袖子撒嬌道:“額娘!找四哥!額娘——”
敏若怔了一下,旋即無奈地笑道:“好。正好她們還沒走呢,你換身衣裳,穿上鬥篷也跟著去了吧。小廚房一早做的肉鬆蛋糕卷和酥油餑餑,你一道帶了去,和你四哥吃。”
“好耶!”安兒興奮極了,蹦著就要下炕,動之前不忘抻脖子在敏若臉上重重親了一口,“額娘最好了!”然後就要蹦下炕,被敏若揪住衣領子,“你好好走!”
於是瞬間優雅起來,規規矩矩地滑下炕,下了炕就變了個人,邁著小短腿歡快地往出跑,走到門口一個急刹,喊:“嬤嬤!我的鬥篷!”
這麼大的小孩好像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敏若叫迎春送安兒去迎夏那,蘭杜輕聲道:“小阿哥若是日日過去,怕是不大好啊。”
“沒事兒,明兒個他就不想去了。”敏若笑了笑,蘭杜摸不著頭腦,隻當她是另有安排。
果然下晌容慈過來的時候,敏若道:“年底下了,我後頭那棵紅梅花開的極好,回去告訴你妹妹們,明兒個都過來,我要考畫。讓恬雅也來,她不是正想學畫梅花呢嗎?”
容慈一時有些驚喜,又忙問:“您的身子……”
“無妨,都養了一個月了,再說也不多授課,明日畫梅花,後日考你們的琴。再有這一個來月我留下的策論文章,你回去收齊了,明日給我,我留下瞧瞧,後日與你們分彆講過。年底了,就這兩天的空閒功夫了,把今年的事都了結了。”
容慈連忙應是,陪敏若用過晚膳,才起身離去。
蘭杜一如往常送容慈傳出去,回來對敏若笑道:“果然是好法子。”
安兒最愛看容慈她們上課,容慈她們複了課,安兒可不就沒心思亂竄了?
敏若輕哼一聲,神采飛揚,“我還治不住他了!”
蘭杜蘭芳在邊上抿著嘴直笑。
她們永壽宮的這小孫猴啊,確實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指山。
愈到年根底下,宮裡就愈忙,雖然敏若宮裡有蘭杜和迎夏這兩個得力助手,讓她不必日日忙碌於年節預備的事宜,但宮中的種種禮節習俗性流程和賓客往來卻是蘭杜迎夏不能代她出麵的,所以即便是清閒如她,也隻擠出三整天的時間來解決公主們的年終考核與積攢下的功課中的問題。
僅是三天也足夠拴住安兒的腿和心了,因為三天之後四阿哥這個學習鬥士就又回到了書房讀書,清朝皇子課業繁重,每年能休息的日子不超過五天,三節之外便是康熙的生辰與他們自己的生辰,除此之外便是除夕也得老老實實地跟隨師傅們學習。
敏若有時候想他們的文武滿漢師傅私底下會不會痛罵康熙,畢竟一般衙門除夕當日也沒什麼事,下午都各回各家過年了。
這群教授皇子功課的師傅卻還得苦兮兮地在宮裡上差,慘呐!
安兒還在這可憐兮兮地做牛郎呢,那邊橫亙在他和織女之間的已經從銀河變成織女要上學去了,他隻能等待年節再與四哥一起玩耍。
當然,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崽子沒兩天就把四哥這個“小妖精”拋到腦後了,瑞初最近每天醒著的時間有所延長,在頭一次真正有做哥哥的體驗的安兒心裡,瑞初簡直是可愛好玩極了,每天與妹妹玩一玩、與額娘玩一玩,禍害禍害額娘的花花草草,他的一天就愉快地過去了。
宮裡的年過來過去都是那一個味,這個年對敏若來說有些不同的就是元旦那日,從慈寧宮出來在寧壽宮請安的時候,本是帶領宗室有爵之人、公爵內大臣大學士等人至兩宮行禮,問安後應直接去太和門接受朝賀飲宴的康熙卻走進來,對敏若道:“朕等會去永壽宮接瑞初,回頭直接送她回去。”
敏若一怔,忙問:“怎麼?”
“朕帶瑞初去見見人。”康熙麵帶微笑,敏若直覺他純屬是為了顯擺——瑞初才多大點?認得清人嗎?
她為難地道:“隻怕瑞初受了涼。”
“沒事,來去都乘暖轎,太和殿裡暖氣也足,你叫迎夏或蘭杜哪個跟著也無妨,她們照顧得細心些,再有瑞初的乳母、保母都帶上,你總放心了吧?”康熙大手一揮,不容敏若拒絕,敏若想了想,側頭吩咐蘭杜幾句,叫她親自跟上了才放心。
她倒是不怕瑞初受了涼或怎地,太和殿裡怎麼都不可能冷,康熙身邊也都是細致人,來去路上不會叫瑞初受了風、著了涼,隻是忽然康熙要帶走瑞初,她難免有些放心不下,此時隻顧擔憂瑞初,她詳細吩咐蘭杜許多,等人走了,對著太後甚至隱隱帶著些驚訝的目光,她才反應過來——今天去太和殿,那是元旦的大朝賀啊!
怪不得康熙那麼興奮呢,一顯擺都顯擺到外藩王和彆國使臣前了,宗室王爺們都不夠算的!
敏若使勁定住神,長長出了口氣,決定先發製人,取帕子來輕輕拭了拭額角,蹙著眉歎道:“瑞初那麼小,也沒出過永壽宮幾回,這麼冷的天,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太後側頭聽嬤嬤的轉述,想了想,道:“你也彆擔心了,皇帝身邊都是穩妥的人。……宣嬪留下,你們都去吧。”
敏若在心裡把蒙語翻譯成漢語,臉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低頭溫順地隨大流告了退,走出寧壽宮正殿,在台磯下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姐姐。”書芳走到她身邊,麵帶憂色地望著她,四下裡宮妃看她的神情難免帶著複雜的豔羨與其他情緒,倒是榮妃、兆佳常在與她相處幾年,此時來安慰她幾句。
榮妃道:“趙昌和梁九功都是心思細致的人,你放心吧。何況瑞初的乳母保母們都去了,還有蘭杜這個穩妥人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今兒的天氣也不算很冷,又無風無雪的,一路乘著暖轎過去,太和殿裡有地龍,瑞初也不過在繈褓裡被人抱著罷了,不怕受風、受寒涼。大過年的,唉聲歎氣的不吉利,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敏若戲演了個全套,然後迅速腳底抹油般地溜了,出門乘上暖轎,快速回宮,撤離戰場。
回去立刻叮囑雲嬤嬤與迎夏提高戒備,再次梳理瑞初身邊的人員配置,避免有人被刺激到暗下黑手。
此刻心內痛罵康熙半個時辰。
麻煩事都是他惹出來的!
身後有嬪妃酸溜溜地交談,宜妃也有些酸酸的,與郭絡羅常在道:“咱們真是不如人家命好,生了個有大福氣的小公主,得虧咱們恬雅與七公主年歲差得大,不然可不就一路被比下去了!”
郭絡羅常在輕聲道:“七公主是有大福氣的,皇上怎麼疼愛都是值得的。慎言。”
宜妃見到她難得地麵露鄭重嚴肅之色,心裡不由怯了兩分,呐呐稱是。
後頭章佳庶妃小心地看了看德妃的麵色,輕聲道:“咱們五公主今兒個穿的是織錦吧?瞧那顏色真好看。”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我知道。七公主是生來的福氣,好命,咱們比不了。”德妃轉頭對她笑道:“我還想回去瞧瞧五公主,你先回去?”
“是。”章佳庶妃點頭應下,德妃的宮女扶著她轉身往回走,低聲道:“咱們五公主有太後撫養,也是有大福份的。”
“我知道。”德妃垂著眼,目光有些晦澀不明,再抬起頭來時,神情已平靜許多,輕聲道:“咱們小五今年要種痘了……她額娘原就比不過人家,有什麼好不平的。貴妃咱們招惹不起……宮裡的孩子要養活難,七公主有大福分傍身,想必也會平安長大吧。咱們看顧好自個就是了,我隻要小五平平安安長大,我肚子裡這個順利出生,最好是給小五添個弟弟,未來我們娘倆都有個依傍。”
侍女垂眸,心中暗暗將這句話記住。
康熙公然抱著七公主出席元旦朝賀之事在京中掀起大片的議論聲,都在說皇上對七公主的疼愛看重,好在瑞初到底隻是公主,沒有利益影響,真眼紅的人還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