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美滋滋地道:“您就擎等著看畫吧,想要什麼背景衣裳的,您也與我說說。”
見她態度如此殷勤,康熙睨她一眼,“瞧瞧你這副諂媚嘴臉。”
“妾比不得您財大氣粗,也不及您有風骨,就是這麼容易為五鬥米折腰。”好處給足了,她就是諂媚!大氣的甲方就是好爸爸,大方又條件不多不煩人的甲方爸爸就是神仙轉世!
康熙才瞧敏若那本畫冊就覺著已足夠好了,這會還真沒有什麼意見,隻道:“你隨喜歡的畫吧——你們給瑞初做那小衣裳穿上還真怪襯她的,好看。”
親爹看自己閨女,就是皺著小臉和哥哥搶點心都是如花似玉小公主,穿上那樣飄然欲仙的衣裳靜靜站在那裡看水麵上的飛鳥荷花,尤其敏若畫得女兒清冷又平和,在康熙那更是能看成仙女下凡了。
敏若誇了康熙一句“有眼光”,便開始美滋滋地盤算要從康熙那掏點什麼來好。
她這邊為了康熙庫房裡的古籍字畫而奮鬥著,那邊黛瀾步伐穩健地一步步設局布置,雖然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清冷模樣,可就是不表現在外的仔細才更能打動人不是嗎?
下次在皇貴妃哪裡,正巧碰上四阿哥來請安,敏若便發覺四阿哥與黛瀾比與茉雅奇親近多了。不是如安兒那般黏黏糊糊的親近,而是信任與隱隱的、對長輩的依賴。
這在紫禁城裡的孩子身上是很難得見的,敏若見此就知道皇貴妃心裡的天平上黛瀾的那一方又被加了籌碼,這也是一開始她沒有設想到的方麵,也沒見黛瀾對四阿哥做些什麼,想來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茉雅奇輸得不虧,而且也說不上她是輸是贏。茉雅奇的性子與皇貴妃太像,又沒有皇貴妃對康熙的傾慕喜愛,她需要感情的滋養,卻無法從康熙身上得到感情以此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哪怕是自己單方麵付出的也付不出去,她或許能在宮裡做好一個貴妃,卻總會留有遺憾。
敏若是局外人,能夠冷靜、不帶感情地分析皇貴妃這一院子的人心,皇貴妃做不到,但她能在宮裡站穩腳跟並掌管宮務多年不出差錯,又怎會看不清身邊的波瀾。
這日小敘,皇貴妃忽然問:“你家那個小弟,就是與你那嫁了富察氏的妹妹同母的那個,今年多大了?可曾定下了?”
敏若道:“你是說阿靈阿吧?他是康熙九年出生的,今年算來也有二十了。前年選秀之後,倒是定過一戶人家,可那位格格去歲不幸害病去了。家裡這不正給他瞧著呢嗎?”
皇貴妃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又笑道:“也不必那麼急著相看,明年又有選秀,好姑娘可不都在後頭呢?”
“承你吉言了。”敏若呷了口酸梅湯,道:“為了他這婚事,我那嫡額娘也好操心,這幾年她的身子又不好了,阿靈阿倒不著急,說先服侍母病、一麵讀書考科舉,他舉人已中了,會試再中,相看的時候女家不得也高看他一眼?”
皇貴妃道:“我是聽說過他中了舉人的,真是難得,咱們這樣的人家,子弟讀書的本就少,如今呐,就是弓馬嫻熟的也難得了。你的幾個弟弟倒是都好,小果毅公多疼媳婦?我看著都羨慕呢。”
“皇上待你不好嗎?京中女眷都羨慕你呢,還有你羨慕旁人的份。”敏若輕輕將話拉遠了,皇貴妃又問:“你嫡額娘既然身子不好了,著急他的婚事是一定的。”
敏若搖搖頭,道:“二十五年的選秀到如今,黃花菜都涼了,我那嫡額娘眼光高,看不上尋常人家,門當戶對的那幾家,恨不得前腳格格剛從宮裡出來,後腳人家大媒都登門了,這怎麼來得及呢?她便是心裡再著急,少不得也得慢慢等了。”
皇貴妃歎了口氣,道:“倒也是這個理。”
敏若瞧她倒像是隱隱鬆了口氣的模樣,低頭沒說話,心裡知道皇貴妃在茉雅奇與黛瀾之間大概是有了選擇了。
沒幾日,海藿娜進園子來與她說話請安,笑著將帶給安兒和瑞初的小衣裳與了敏若,道:“在家裡閒來無事,做的這些。姐姐你不知道,富保媳婦真是做得一手好針線,那花兒繡得栩栩如生,我瞧著都汗顏,沒臉和她比較。這小紗氅衣上的玉蘭花就是她繡的。”
敏若瞧了幾眼,笑道:“真是不錯。”她將衣裳交給蘭杜拿去,屏退眾人,與海藿娜道:“你回家問問老福晉,孝康皇後的內侄女,這個門第身份,她可看得上?”
海藿娜微微一驚,思忖片刻,道:“可是佟家那位四格格?”
敏若聽她這麼說,就知道佟家門裡那點門道,經過黛瀾與瓜爾佳家退婚一時之後,怕是但凡消息靈通點的人家都知道了。
見敏若點頭,海藿娜遲疑著道:“佟家自然好門第,可四弟已娶了塔爾瑪,六弟……”
“皇貴妃有所求,皇上會答應的。”敏若輕歎著道:“這事雖不是十足準,卻也有八分了。你看這樁婚事,對咱們家有幾分好處?”
海藿娜苦笑一聲,“咱們家與佟家是政見不合,四弟娶了塔爾瑪,也沒得佟家多少好處,到六弟身上,能有多少?老福晉倒是會喜歡佟家,佟家格格就未必了,但敬著家世,老福晉隻有點頭的份。隻是……這四格格在閨中長到雙十之歲,明眼人都看得出佟家是鐵了心把她要往宮裡送的,這門婚事,佟家樂意嗎?”
塔爾瑪是顏珠媳婦的閨名。
敏若聽海藿娜這麼說,道:“你說想到了關竅上,不過佟家樂不樂意並不緊要,如今這樁婚事,真正能做主的人正是想要促成這樁婚事的人。”
海藿娜沉吟半晌,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了,回去定會叫老福晉歡歡喜喜地盼著兒媳婦的。”
“你做事我放心。”巴雅拉氏一心想要個出身高門的兒媳,這個兒媳若再是深得康熙看重偏愛的佟家出身更是大不一樣,在這種前提下,兒媳的年歲大些、原本抱的是什麼心都無妨了。
敏若想了想,又道:“這件事你不要太著急,現在還隻是個苗頭,今年是沒結果的,皇貴妃那邊也有得磨,真要定下來,也得等明年選秀之後。”
海藿娜低聲道:“老福晉的身子愈不好了,能不能到那時候還兩說呢。不過微微透去一些,也能叫老福晉放心了,這段日子為阿靈阿的婚事,老福晉操了不少心,好在秀若回了京,她也有個能說體己話的人。”
敏若點點頭,二人沒在多說這事。
她沒告訴海藿娜的一句是,過了明年,佟家就未必能有如今這樣的天子偏愛的風光了。
不過這倒沒什麼,皇貴妃安排的妹妹的去處,在康熙那能留幾分香火情,不會連累阿靈阿,隻是少些妻家好處罷了,比起與赫舍裡氏或者烏雅氏結親,敏若倒情願是佟家的姑娘。
這事就如她所說的隻是個苗頭,皇貴妃雖存了心,卻不著急辦,慢慢等待著時機。
法喀他們回到京中的時候已是秋日了,談判的結果正如出京前康熙諭示的那般,整個黑龍江流域儘歸大清所有。
那地方前頭曆朝曆代都沒有經營,“荒蠻”之地,哪怕是本朝也沒多用什麼心經營,沒本的賣賣,康熙之所以如此吩咐,隻因為老家在那邊,不蒸饅頭爭口氣罷了。
真要到手了,如何開發經營也是個難題。秀若再進來時與敏若說,阿克敦與她商量著,想領那邊一個官銜,就在那邊練兵鎮守。
她笑道:“在那邊待了幾年,一開始覺著不適應,哪哪都不如京中繁華,可後來卻也逐漸住出意趣來。到了那邊,雖是貧瘠之地,遠離都中,但若能教化百姓、使民安樂,駐鎮邊防使外不敢犯,豈不也是大功德一樁?算來卻是能大展拳腳之地了。二來,不怕姐姐笑話我,在那邊待久了,回京裡對著這些人情往來、高門大戶的盤算官司,心裡真是不習慣,倒是野僻之地,活得更自在了。”
敏若此時尚不知秀若夫婦留駐黑龍江領兵的這個決定未來成了瑞初與安兒多大的事,聞此隻點點頭,道:“你們的誌向如此就最好,人生在世,能去做自己樂意的事是最難得的。”
“多謝姐姐。”秀若握緊了敏若的手,眼眶有些微紅,“無論是當年的婚事,還是如今。從始至終都如此支持我的,也唯有姐姐了。”
敏若輕輕笑了,拍了拍她的肩,“你都是多大人了,做什麼選擇都得自己做主了,我除了支持你,還能做什麼?”
秀若側過頭去抹了抹眼睛,又道:“不過我還是得在京裡頭留段日子,額娘的身子不好,我也放心不下。阿克敦等得了安排先去任上,我這邊……等額娘的身子有些好轉再去也不遲。”
敏若知道巴雅拉氏的身子已是不好了,聽秀若這麼說,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hsy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