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1 / 2)

人散後,蘭杜回到殿內,端上一盞清涼的冰糖枇杷羹,枇杷羹入口甜滋滋的,枇杷脆甜,湯上飄著紅豔豔的枸杞,與橙黃交映,顏色煞是好看。

敏若用小銀匙舀著枇杷,心中有了打算,吩咐道:“打聽打聽,大阿哥身邊有沒有元後留下的人。”

蘭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小心問道:“您是說,向——那邊打聽?”

她向外,往慈寧宮的方向指了指,敏若一揚眉,“不然呢,還能是哪?元後心性縝密,先後也未必會對她在宮內的人手布置有多關注,”畢竟元後與先後相處融洽,二人互有默契,奉行的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政策,“還是得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靠譜!”

她大姐更靠譜!

蒙古的人脈,要用難,但打聽點事還是不難的。蘭杜乾脆地點點頭,又道:“可是太子那邊要有什麼動靜了?”

“可未必是太子要有什麼動靜。”敏若這話意味深長,蘭杜道:“奴才會多加防範的。”

敏若揚揚眉,不置可否。

索額圖的人往江南去了,敏若在心中猜測著他的意圖打算。

這種局裡,大忌就是過早地給敵人下定論,一旦敵人的行為有與預期不符之處,都會造成預料不到的後果與打擊。

所以敏若未先下定論,而是沉下心,靜靜等待著索額圖的動靜。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她也越來越鎮定。

在交鋒之後,無形的等待最是漫長熬人,誰先急了,誰自亂陣腳。

她不急,就隻能是彆人急。

蒙古在宮裡的人脈不是虛的,大姐做事也確實靠譜,給的都是用得上、能夠用上的人,做事乾脆利落,好處給夠了,敏若不久便收到了答複。

先後埋在大阿哥身邊的人,竟是大阿哥那如今還在宮中伺候、服侍多年對他忠心耿耿的乳母錢氏。

而自大福晉有孕之後,惠妃還特地安排這位錢嬤嬤近身照顧大福晉,安胎保養。

這可不是把賊頭子送去看庫房了?

敏若一時無語。

她算著從京師到江南快馬來去路程,提前幾日命人看緊了錢嬤嬤。

這日黛瀾來替皇貴妃送東西,見敏若坐在炕上打香篆,瑞初盤著小腿在另一邊看書,敏若鬆鬆挽著發,神情平和寧靜,光是瞧著她的眉眼神情,心內便不由自主地升起歲月靜好之感,手上動作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優雅從容,發間的步搖被清風吹得微動,更顯優雅美好。

在她對麵,瑞初坐得端正、小臉上神情也嚴肅,架不住是一張小包子臉,再嚴肅瞧著都是可愛的。娘倆一個平和一個正經,氣質卻莫名契合。

春日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照在敏若的側臉上,發間花頭簪上點綴的明珠因日光照耀而潤澤生輝,眼眸平靜明亮,更勝珍珠色彩。

她不禁道:“娘娘風采,更勝明珠。”

她這話,若是落在一世俗婆子嘴裡說出來,那就實打實是諂媚討好之言,但她神色認真言語懇切,可見字字出於真心。

瑞初放下書,由衷讚道:“好眼光。”

黛瀾搖頭,正色道:“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是娘娘風采出眾,實在令人折服。”瑞初臉上湧現出一種遇到知己的欣慰快樂,認真地點頭。

敏若被她們倆這一來一回弄得哭笑不得,搖頭無奈道:“得了,坐下,嘗嘗我新得的春茶。”

黛瀾送來的也是皇貴妃新得的茶葉,不過是舊藏的白茶,細嗅一股幽芳,可見是珍品。在宮裡,白茶並不吃香,不算主流稀罕茶葉,皇貴妃拿來送人也不過是因為敏若喜歡罷了。

敏若笑著收下,正要說些什麼,忽聽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瑞初皺著小眉頭往外看——敏若待下寬厚但不影響她規矩嚴格,永壽宮內是不允許出現這種腳步聲的。

敏若倒是鎮定從容,還輕輕吹了吹宣紙上未敢的墨跡,然後撂下筆,素手推開窗子,對外問道:“怎麼了這是?”

梁九功麵帶急色地進來,見到她這從容平和的模樣,卻好像一潭靜水一下澆在他的心火上,叫他也不禁跟著平靜下來。

他低低舒了口氣,行禮道:“貴主子,皇上有請您往阿哥所走一趟。”

“怎麼還忽然去阿哥所了?……安兒又闖禍了不成?”敏若蹙起眉來,身體微微前行,梁九功苦笑,道:“十阿哥好好的,皇上著急著呢,您快些。”

敏若皺著眉,似有不解地起身。

半個時辰前。

惠妃延禧宮給未出世的小孫兒繡肚兜,忽聽宮人急急來報:“娘娘,不好了,大福晉見紅了!”

惠妃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急急忙忙起身,連穿鞋都沒顧得上就要往出跑,貼身宮女忙拉住她,服侍她穿上鞋子,又要叫人傳轎輦,惠妃急道:“怎麼來得及?快隨我走!”

說吧,急得如一支離弦之箭一般,快速衝出正殿,宮女連忙跟上,喊道:“娘娘小心啊!你們還不快扶著娘娘!”

惠妃一路急趕到阿哥所時,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濕透了,太醫在外間屏風外向醫女叮囑著什麼,見惠妃進來,端正行禮請安。她隻來得及隨意瞥了一眼,便匆匆入內。

進去後,惠妃見大福晉麵色蒼白躺在床上,大阿哥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她喝藥,身上還有數根閃閃耀眼的銀針。

惠妃見大福晉雖眼眶帶紅,但情緒還算穩定,大阿哥也還算鎮定,而不是二人抱著哭成一團,才算鬆了口氣,問道:“怎麼樣了?”

“施針及時,太醫說孩子暫時保住了。究竟怎樣,還得看今晚。”大阿哥轉過頭來,惠妃見他眼圈竟也有些紅了,鬆了口氣的同時斥道:“多大的人了,還不穩重些,仔細你皇父罵你!”

“額娘……”大阿哥苦笑著搖頭,按住要起來的大福晉,“兒是真慌了神了。”

惠妃蹙著眉,低聲問:“素日給你媳婦安胎的太醫呢?怎麼是謝選,他不專精婦幼產科啊。”

大阿哥提起這個就來氣,“昨兒還好好地來請脈,誰知今兒去找他的時候,太醫院就沒他的影子!正是著急的檔口,哪能專門出宮找他去,太醫院裡留守的太醫就屬謝選醫術最高,就把他拉來了。好在還真沒拉錯,這針施用得也及時。”

惠妃眉目微舒,點頭道:“他醫術確實不錯。”複又皺起眉,問道:“胎像不是不錯嗎?怎麼忽然見了紅?”

她到底在宮內多年,麵色沉下來絕對是很有壓迫力的,尤其大福晉一向有些怕她,一時便有些慌亂,心神一慌,身上微微一動,便痛得連著“誒唷”了兩聲。

大阿哥急得忙喚太醫,謝選忙讓醫女進來,醫女脫鞋上床,紗帳一放,他再入內,去試大福晉的脈,問了醫女幾個問題,微微鬆了口氣,“大福晉此時定要心氣平和,一但心神激蕩,便會傷到腹中胎兒。請您放心,微臣已經給您用了保胎湯藥、也已施針為您安胎。”

惠妃急著問他:“你隻說大福晉這一胎究竟能不能保住?”

“若能平安過了今夜,或能多些把握。”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惠妃急得要命,又問大福晉見紅的緣由。

謝選蹙眉,惠妃便知其中必有貓膩,挺直了身子道:“你說!這其中到底是什麼緣故?”

謝選遲疑著道:“大福晉今日見紅,倒似是用了活血通絡之物所致……活血通絡之物,一向是孕婦大忌。”

惠妃氣得直拍桌子,“好啊!”

她召集了這屋裡所有服侍的嬤嬤、宮女,詢問今日大福晉的用度飲食,眾人都道一切如常日,唯有大阿哥的乳母錢嬤嬤皺著眉,若有所思。

惠妃對她自然信任,注意著她的神情,問道:“錢嬤嬤,怎麼了?”

錢嬤嬤支支吾吾地道:“若有與從前不同的,就是大福晉這幾日用著您賜下的脂粉……用了有一旬左右了,除了這些之外,大福晉的一應羹湯補品都與從前一樣,膳食也都是仔細查驗過、必沒有孕婦忌用之物的。”

惠妃聽了,眉心蹙起,大阿哥忙叫人取那些脂粉來給謝選查看,謝選一盒盒打開,最終目光停留在一盒用了一小半的殷紅顏值膏上,在鼻下仔細嗅聞,和後來竟伸手挖了一些送入口中。

大阿哥急忙道:“是這胭脂膏子的問題?”

惠妃轉頭定定地看著謝選,大福晉也著急起來,謝選沉吟半晌,道:“此胭脂中,混入了藏紅花粉,劑量不重,但如果日日使用,一旬左右便足以令產婦血通而動,隻是……此物需從口入。”

大福晉原本就毫無血色的麵色好像更白了,她呐呐道:“我自有身孕來唇色便不好,得了這胭脂之後,因聽它‘乾淨’,便日日以此試唇。”

謝選道:“那便是了。”

大阿哥已經勃然怒起,惠妃的貼身宮人也氣得很,“這些胭脂都是貴妃贈與娘娘的,娘娘聽說極好,才命賞給大福晉使用。”

大阿哥氣得火冒三丈,“我孩兒究竟何處得罪了貴妃?”

說著就要往外衝,惠妃直覺哪裡不對,本來皺眉沉思著,見他要往外衝,一聲喝住他,“怎麼,你還要強闖後宮嗎?”

大阿哥氣道:“她算計我孩兒,這口氣我怎能咽下?”

惠妃氣得心口直突突,指著他半晌,咬牙道:“你但凡能多長半個腦子!——坐下,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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