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1 / 2)

敏若聽到這裡,便知黛瀾心意已決。

她歎了一聲,道:“是我狹隘了。你說的不錯,在何處不能過得清靜,一切端看本心罷了。”

之所以有前言相勸,不過是因為她覺得黛瀾仍有選擇的餘地,有她幫助、皇貴妃成全,黛瀾本不需要一生都搭在這人心浮躁儘是權欲爭端之處。

她本想送黛瀾一場自在,讓黛瀾能夠隨心生活,如今看來,倒是她狹隘了。

黛瀾忙道:“娘娘何必如此說,若無仇恨在心,執著纏身,能處一清靜地,隱居山林中,靜心問道修心,也是我心之所求。不過我心有執念,便是離去了,也靜不下心,不如留下。”

敏若道:“那往後歲月漫長,咱們慢慢做伴吧。……得了新鮮的青梅子,洗淨用糖醃漬過後,與青桔乾、陳皮、甘草同用蜜浸,現已醃漬了四五日,略入些滋味,用水點來冰冰涼涼地喝著最好;或者用清茶沏,滋味也不錯。能清熱消暑,健脾開胃,你帶回去喝吧。陰虛氣燥之人不宜服用,皇貴妃喝不喝得,你得問問太醫。”

黛瀾點頭應下,眼中有幾分笑意,道:“您的鹵梅汁做得最好,我雖按您的方子試了幾次,總覺著不是那個滋味。”

“蜜要用浸過的槐花蜜,才最是清涼,又隱有花香。彆的好像也沒什麼訣竅了,做這些吃食,一是為口腹之欲,二是以此消遣,做得用心,吃著自然也就順口了。”敏若啜了口茶,黛瀾靜靜聽著,她不笑時,天生好像就是清冷出塵的模樣,眼角眉梢都清清冷冷的,唇輕輕抿著,愈顯得不好接近。

此刻她眼中隱約的笑意,讓這座冰山山巔上的冰雪微融,敏若忍不住看了兩眼,不禁暗歎,黛瀾的母親也不知是何等的美人,黛瀾與皇貴妃、茉雅奇毫無相似之處,可見這副美麗麵龐中,佟家的基因並沒出什麼力。

沒出什麼力才好,若黛瀾真有幾分佟家人的麵孔特點,還恐是佟家的基因汙染了人家好好一塊淨土。

康熙賜婚的旨意一下,稍微敏銳之人都察覺出了皇貴妃、康熙與佟家之間的複雜怪異之處。

後宮嬪妃有想得多的,然而見康熙對皇貴妃還是一如既往地體貼關懷每日必探,皇貴妃那邊又一切如常——甚至她的精氣神好像比前一陣還好上不少,她身邊的宮女們忙著為茉雅奇操辦嫁妝,她偶爾來了精神,還會吩咐指點一二。

而茉雅奇更是平靜得很,對不能回家中待嫁之事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每日忙著縫製繡品嫁妝,隻偶爾有人打趣時,才會露出幾分待嫁娘的羞怯。

正常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好在沒過幾日,佟夫人氣勢洶洶地殺進了暢春園,直奔皇貴妃院內,才叫大家有了種“真實”感。

終於來了呀。

敏若甫一聽見動靜,便興衝衝地叫蘭杜她們為她梳妝打扮,她要去看熱鬨……啊不,救場。

皇貴妃的身體畢竟不好,情緒一個激動可能就會出事,黛瀾的身份上天然受佟夫人製約,現在也還不是她和佟夫人撕破臉皮的時候,也難免束手束腳。

敏若就不一樣了,憑她的身份,她就是正大光明地給佟夫人沒臉,隻要康熙沒二話,外人也不敢說什麼——而如今,康熙正是對佟家不滿最重的那個人。他又知道敏若一貫看不慣佟夫人,從前他對佟家還有眷戀之情時敏若尚且正大光明地在他麵前說對佟夫人的不滿,他都沒說過什麼,如今,敏若就是把巴掌扇到佟夫人的臉上,康熙又能哼幾聲?

嘿嘿,她就是喜歡看有人恨她恨得要死又乾不過她的樣子。

蘭杜了解她的性子,心中雖有些無奈,卻也樂得見敏若開心,於是麻利地取來了新裁的羅衫、精巧的頭麵,服侍敏若更衣上妝一番。

時值炎夏,天氣炎熱,敏若著薄薄一件素綢襯衣,外罩水綠杭羅氅衣,氅衣上由下向上繡出一樹清雅梨花,點點月白鋪落在水綠之上,宛若碎玉瓊珠,清雅淡逸,部分花芯上點綴點點米珠,更添端雅高潔之氣。

烏油油的發盤做包頭,戴一隻青玉七鳳口鈿,每隻鳳口銜垂水滴形藍寶石,湛藍寶石顏色濃鬱,乃是法喀舊年在羅刹國所得,串接藍寶石與鳳口的是一條條米珠串,米珠不算昂貴難得之物,尋常百姓之家也會有一兩件米珠點綴的首飾,但若通身上下所用之米珠均是渾圓天成、光澤上等、大小相近,便很珍貴難得了。

敏若打扮好,對著清晰的西洋鏡照了照前後身,又覺著這樣低調的炫佟夫人未必能直接感受到,想了想,又帶上一對東珠耳墜,渾圓有蓮子大的珍珠以銀絲鏈串做墜,貼耳垂的銀掐絲花托上鑲嵌著顏色濃鬱的藍寶石,隱有冷光,壓著圓潤典雅的珍珠,更添清冷高潔之氣,更合這夏日。

敏若帶上玉鐲,壓襟以翡翠碧璽珠串,輕斂眉目,不怒自威,對著鏡子仔細看了一會,自覺一身高貴冷豔的氣質,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輕揚下巴,雄赳赳氣昂昂地一揮手:“隨我出征!”

蘭杜忍笑,蘭芳卻興奮地立刻應道:“是!”

蘭杜一時無奈扶額,隨敏若出了正殿,喚冬葵來,二人低聲交談幾句,不多時,敏若“出征”,隻見十數名衣飾整潔端正恭謹的宮人跟隨步輦浩蕩前行,擺出整套貴妃儀仗來,又有蘭杜、蘭芳、迎春、冬葵四人擁步輦而行,真是浩浩蕩蕩,威嚴萬千,令人望而生畏。

敏若平日出行頂多隨身帶二三個人,少有這樣大的陣仗架勢,一路所過之處,嬪妃聽了宮人的驚歎都忍不住出來看,便是得給敏若行禮也認了。

欠身待儀仗過去,宜妃與郭絡羅常在道:“貴妃這是要做什麼?氣勢洶洶的,尋仇去?”

見她激動又興奮的樣子,郭絡羅常在心有無奈,拉她轉身回了院中,“今日佟夫人進來給皇貴妃請安了,瞧著,貴妃也算是往皇貴妃那的方向去的……貴妃素來瞧不上佟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我說,佟夫人也是忒張狂了!做個國舅夫人,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往日見了我,也是一臉傲慢,那回還生受了姐姐你的禮!就該讓貴妃治治她呢!”宜妃憤憤不平地道。

郭絡羅常在眨了眨眼,若有所思,意味深長地道:“從前是佟家勢大,又有皇貴妃撐腰,咱們不得不退上一步,可往後……誰讓誰可就難說了。”

宜妃疑惑道:“這話怎麼說?”

對上她“天真無邪”的模樣,郭絡羅常在心內無奈更甚,歎道:“皇貴妃直接求皇上給四格格與貴妃家那小子賜了婚,又堅持讓四格格從自己身邊出嫁,你真當皇貴妃是舍不得妹妹啊?她那是在表示對佟家的不滿!等著吧,往後,佟家可有得熱鬨了。”

宜妃還是沒太聽明白,見郭絡羅常在若有所思的樣子,又不敢細問,委屈巴巴地轉過頭,看了眼恬雅,抱著幾分僥幸心理問:“你明白了嗎?”

恬雅卻蹙著眉,輕聲道:“皇貴妃此舉,意在向皇父表達她對佟家的不滿!皇父待皇貴妃情重,日後佟家所得恩遇怕再不能如從前了。

……皇貴妃多年來傾力扶持娘家,便是佟家早早要送女入宮侍疾,意在皇父時她也沒與佟家鬨翻,如今忽然這般行事,可是佟家又做了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

在宜妃心裡,與郭絡羅常在相比,恬雅說得還算是人話,她勉強聽懂了,雖然因為恬雅都比她明白這一點而略受打擊,卻很快笑了起來,“甭管怎麼,皇貴妃與佟家鬨掰了就是好事!這些年仗著皇貴妃佟家才能耀武揚威,還不好生討好著皇貴妃,總想拿捏一二,天底下的好事都要叫他家占了不成?”

“我隻怕……”郭絡羅常在話到嘴邊,看了眼宜妃慶幸的樣子,又將話都咽了回去,隻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隻怕,皇貴妃這般,不是因為佟家做了什麼,而是所餘時間不長,乾脆破罐子破摔了。

如論如何,宜妃是皇貴妃提拔的,承乾宮舊人出身,這些年翊坤宮依附皇貴妃,在宮內也安穩立身。若沒了皇貴妃,恐怕日後要沾染的風波更多了。

她這妹妹,卻還是這沒長大的樣子,真是叫人憂慮不已。

如今有她在,尚且能護持一二,可若有一日,她不在了呢?

她的年歲與皇貴妃相仿,如今見皇貴妃身體日益衰敗,她也難免多思,心裡不大好受。

恬雅擔憂地看了額娘一眼,走到她身後,低聲喚:“額娘!”

這母女二人隨後有如何一番交談,外人不得而知,隻說眼下,敏若帶人浩浩蕩蕩到了皇貴妃院裡,真仿若是來砸場子的一般。

皇貴妃身邊的杜鵑見了就有點慌,罄音鎮定地迎了上來,笑著道:“貴主子您來了,皇貴妃正與夫人在裡頭說話呢。”

“你家四格格和五格格呢?”敏若扶著蘭芳的手下轎,揮手示意眾人免禮,一麵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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