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1 / 2)

事關自己兒子,便是一貫恬淡無爭的榮妃都動了大怒,徹查了三阿哥身邊一乾人等,雖然三阿哥的親近乳母未曾凡事,卻牽連到幾個他院中的教管掌事嬤嬤,還查出底下幾個小太監、宮女來曆不乾淨,榮妃狠狠發落了一眾人,也下了狠心同意惠妃和宜妃徹查闔宮宮人的想法。

一時宮中宮人們可謂是人人自危,敏若特地叫了常媽媽來,仔細囑咐了一番——這回借著徹查之事,安兒身邊的“磨刀石”正好物儘其用,讓安兒知道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不得不防。

哪怕是大清洗活動,掌事的幾人能做的也有限,除了她們自己的地方,對彆的地方宮人起到最大的就是震懾效果。

不過沒關係,夠用了。

她們關注不到的地方,敏若會幫她們啊,嘿嘿。

借著明麵上的幾雙手攪動風雲,將宮裡鬨得一片腥風血雨時,永壽宮裡,敏若正盤腿坐在炕上賞雪。

本來昨夜雪撲簌簌下了一夜,今早起來滿地銀白一片清靜素裹,敏若應帶著人在院中炙肉煲湯——再不濟也邀三五好友來吃一頓餃子,好生熱鬨熱鬨。

然此時,她隻能圍著厚厚的鬥篷坐在燒得暖烘烘的炕上,挨著炕與炕桌一條線的小杌子上座著一隻小泥爐,爐上溫著一壺薑茶,而非略溫陳釀薄酒、新煮醇厚珍茶。

她之所以淪落到這個地步,蓋因昨夜作的一場大死。

今年京師的第一場雪來得有些晚,十月的最後一個夜裡,敏若半夢半醒間忽然聽到屋外的風聲,起來一看才發現落了雪,北風呼嘯來去,帶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

敏若推窗看時地上已積了一層銀白,這樣風聲凜冽的雪夜,月亮竟然出奇的柔亮皎潔,明月光輝灑落在地,映得雪光也溫柔。

敏若一時看得入了神,又惦記自己樹頂上的那點石榴,怕被這北風吹到了地上,在窗邊站了許久。

自然也就沒躲過這刀子刮人一般的寒冷北風。

次日一早起來,敏若便覺得頭暈腦脹,鼻子也發堵,都不必叫竇春庭來,她自個一搭脈,便確定自己是作死作得感染風寒了。

今日她醒得遲,是蘭杜進來喚她,見她呆坐在床上,臉頰酡紅,便覺出不對來,上前稍微試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麵色驟變,道:“您這彆是受了風寒……不應該啊,您這被子早換了厚的,榻上也有湯婆子,地龍更沒落下,寢間的窗掩得嚴嚴實實的,怎麼還著了風寒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敏若一陣心虛,沒敢說自己昨晚的作死行為。蘭芳走過來道:“好了,風寒還不是容易得的?指不定是這段日子時氣的緣故,我叫冬葵請竇太醫來?你快服侍著主子更衣起來吧。”

她這話是對蘭杜說的,言罷又向敏若請示,“是否要去告訴公主們,今兒個的課不能上了?”

“就你去吧,請雲嬤嬤到前頭來,讓她老人家帶著瑞初與你同去,便讓瑞初在公主所裡待一日。我這風寒來得急,隻怕它過人,再叫瑞初染上了。”敏若帶著鼻音,如是吩咐道。

蘭芳應了是,永壽宮裡便是急匆匆的一番折騰。

竇春庭來了,給敏若請過脈、一番問診,確定是受了風寒。他與敏若相處多年,太熟悉敏若的性子癖好,便沒給她開藥方,隻叫取疏風散寒丸,用煎薑湯送服。

冬雪初落,正是易感風寒之時,竇春庭又在宮中多年,自然不會對敏若的病因多嘴。敏若笑眯眯地揮手送彆了竇春庭,轉身悄悄鬆了口氣。

她那點老底若是被兜出來了,蘭杜蘭芳加上迎春迎夏這四大天王絕對會念叨死她的。

幸好平安渡過此劫。

感謝竇大菩薩。

然而即便平安度過此關,風寒大神也不會因為敏若是自己作死作來的病而高抬貴手,該怎麼難受還是怎麼難受。

敏若最近在思慮一件事,動起來或許會有些危險,但明年康熙禦駕親征準噶爾,對南方局勢掌控必有疏忽,她商隊船隊中康熙的人也被她或踢、或收服,剩下的幾個算是被架空成了老大爺,有什麼動作瞞過不成問題。

這算是近年來的一個好機會。

她書都備好了,但近日又有些遲疑——如今康熙正在盛年,雄心勃勃精力旺盛,真的是搞事情的好機會嗎?

她身被困在宮中,後續發力必有不足,宮外的安排布置不夠,哪怕思想書籍傳播出去,也可能萌芽還沒見光,就被人掐滅了。

如果說最好的機會,還應該是康熙晚年。

九子奪嫡,朝局混亂,在南邊渾水摸魚起來會比當下容易。

隻是……恐怕南方那幾位反君主□□的老學者,撐不到那一天了。

屆時在南便少一分助力。

趁著這場病,敏若停下動作,安安靜靜地思考了一日,還是覺得如今並非最好的時機。

政局,政局。

愈到康熙晚年,京中的政局愈亂,耗費他的精神更多,天高皇帝遠之地,才更有可為之處。

她會活到那一天的。

哪怕她有生之年,看不到這座紫禁城的大門被由外推開,看不到“人間遍種自由花”,有一點可為之事,也算足夠了。

月上中天,殿內掌燈。蘭杜端著一盞薑湯進來敦促敏若服藥,見她定定坐在炕上,眉眼微垂,眼神落在炕桌上一張雲箋上,箋上一行清雋小字,鐵畫銀鉤,風骨淩然,力透紙背。

“天下為主君為客”②。

蘭杜取來青瓷筆洗輕輕放在炕桌上,低聲道:“皇上聖駕已經回鑾,算著腳程,應是初八回宮。”

敏若將手中雲箋在除了燈罩的蠟燭上一晃,質地精美的雲箋帶著炙熱的火被扔進筆洗中。

“選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南下吧,黃宗羲、王夫之……謝選不是說在宮內待得厭倦了,想要遊曆行醫、尋藥濟蒼生嗎?允了。”敏若捧起薑湯,一口吞掉那些圓溜溜的苦藥丸子。

蘭杜鎮定應是,一句旁言也無。

康熙大概想不到,這天下當下、將來最躍躍欲試要絕這愛新覺羅氏江山的兩人其中的一個,是在他眼中又直又莽、心思縝密卻又直爽灑脫、心性仁厚的枕邊人。

嗐,大家都是宮裡混的,誰還沒有三四層人設呢?

敏若的身子很好,不常染病,這猛地一感染風寒,還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將近一旬,用的藥有限,主要靠她自己的體質挺過來的。

病中精神頭難免不足,敏若平日就嗜睡,染了風寒便更嗜睡了。尤其有件事在心裡有了結果,心無顧念牽掛,睡得就更狠。

宮中的嚴打行動早已進入了尾聲,有蘭杜她們關注著,敏若自覺不用操心那麼多。

直到這日安兒急匆匆地走進永壽宮,拉著敏若哭道:“九哥!九哥剪了來福的毛,四哥生氣,剪了九哥的辮子,額娘!九哥找汗阿瑪告狀,四哥被汗阿瑪帶走了!”

還有這一出?

敏若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沒想到真有這一出——原身前世此時的記憶隻有永壽宮的一畝三分地,這點“小事”原身是半點記憶都無。

敏若便以為這野史杜撰之事並不會發生,結果還真鬨了這一出。

不對……他們的矛盾衝突點歸根結底在九阿哥對安兒與四阿哥好的不滿,有人在他耳邊挑唆身份問題,這一點敏若已經提醒過宜妃,便是宜妃沒注意到這一點的嚴重性,那恬雅呢?

敏若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什麼地方算漏了,匆忙起身,問道:“德妃可知道了?”

“前陣子德妃趁機在四阿哥身邊安插了幾個與烏雅氏有親的宮人,德妃怎麼可能不知道?”蘭杜道,敏若便讓她關注永和宮的動靜。

蘭杜應是出去,敏若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又命人去與黛瀾傳了話,若是德妃這回沒動靜,那她少不得與黛瀾去走一趟。

此事也怪她,自認將教育九阿哥之事交給翊坤宮便可以放心了,卻忘了其中可能會生出的變數。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